“掉色?”苏瑾拿起这块浅黄色的三角布料再次近距离用眼睛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会儿,虽然是浅黄色,但是颜色分明很正,看不出掉过色痕迹。
柳云澜注意到苏瑾眼眸里的疑惑,出声主动解释道:“这块布是最近刚染的一批,颜色还没掉,不过几个月前那一批已经……唉,今天早上我本来正在城西的布行查账,突然廖掌柜急匆匆来找我,说是那批布出了问题,去到仓库之后,果然大部分布料都掉了色,布匹不光颜色不正,甚至有的已经掉色掉到出现了白点……这种浅黄色可是专为皇家染的……”
他自从决定努力带领柳家走上皇商之路那日起,便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皇商这件事事关重大,他这两年一直悄悄进行。
一则是把家里人知道被长辈们阻挠,要知道柳家家大人多是非便也多,人心并不如何齐整。柳云澜现如今子承父业,手里掌握着柳家大部分家业和生意,同时二房三房的叔叔们也掌握着家里的一部分生意,三房向来是面和心不和,二叔三叔们当初就不怎么同意让柳云澜这个后辈接掌柳家,在他们想来,大哥老大柳伯谦出了事不能再理事,那大房手里的生意就应该交到二房三房来搭理,交给柳云澜一个娃娃算怎么回事?不过上面有老太爷和柳伯谦压着,他们的抗议无效,小心思也只得藏了起来,但是可以想见,二房三房都不怎么乐意看到柳家在柳云澜这个大房侄子的努力之下而跻身皇商,概因那样以来,柳云澜在府里必定威望大涨,此消彼长之下,他们二房三房们就得夹起尾巴做人,让一个后辈侄子骑在叔婶头上,这如何使得?
即使柳家不当这个皇商,也万万不能让此钟情况发生。
正因为柳云澜非常洞悉两位叔叔和表弟们的心思,所以皇商的事情他必须得一个人扛着,悄悄进行,独自呕心沥血,以免家里人使绊子。
那些高门大户里,哪家不得有几个满脑子浆糊鼠目寸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玩意儿,聪明如柳云澜自然一清二楚。
他能不到十七八岁就将柳家诺大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又岂能是个棒槌?
二来,皇商的消息倘使传到外面被其他布商们知道,所谓同行是冤家,到时多个竞争对手不说,说不得也会偷偷使坏。
因为这些顾虑,皇商这件事这两三年一直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柳云澜心里,沉甸甸的,好生难受,到如今情况又起了变化,眼看着几年的辛苦努力就欲付之东流,柳云澜各种烦闷憋屈用上心头,都快把他搞疯了,此时面对苏瑾,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将这事情跟她说一说,把心里的委屈诉一诉。
“你看,多好的布啊,怎么就掉色了呢?现在一切都完啦!”柳云澜从说着从苏瑾手里抢过那片黄布扔到地上,又不解恨,还抬脚踩了一脚。
苏瑾听完后沉默了片刻,笑道:“这就讲完了?相公刚才说故事很长,妾身还以为怎么着也得一口气讲个三天三夜什么的,中间不乏感天动地可歌可泣催人泪下的段子,现下看来,这故事也不长啊!相公说话真是不实诚!”
柳云澜张了张嘴:“好吧,我刚才说得有些夸大了!”
“其实妾身倒觉得相公应该高兴才对!”
“高兴?”
“是啊,妾身说句冒犯的话,相公是只看到了坏的一面没看到好的一面!”苏瑾见柳云澜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女人而轻视,也没有因为她截然不同的话而恼怒,而是静静地看着她在听她说,心里多少有些欣慰,还好,自家这位名义上的相公不似这时代的大多数男子,刚愎自用,目中无女人。反正相处的这些天来,苏瑾还没从柳云澜身上发现太大的缺点,这个男人目前看来还不错,有进一步相处下去的可能,依照现在的趋势,只要不出变故,将来就是真做了夫妻兴许也不是不能接受。
谁说封建包办婚姻就完全没有真爱的可能哇?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啊亲!
苏瑾接着侃侃而谈:“妾身想着,这些布料幸好掉色掉得早了些,倘使已经送进了宫里,给皇帝皇后妃子皇子公主们做了衣服,然后上了身再突兀地掉色,那追究起来,咱们柳家少不得要被治罪,甚至家破人亡都有可能!而现在布料掉了色,妾身就不得不赞一句掉得好掉得及时,因为现在掉色,我们还可以想办法改进作坊的燃料工艺,总会成功,且又没什么性命之忧,这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是以,妾身觉得相公真的不必过分懊恼,须知,失败是成功他……娘!”
“失败是成功他娘……”柳云澜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看着苏瑾的眼神里满是赞赏。
“妾身说得不好,还请相公见谅!”
“不!你说得很好!我这心里现在舒服多了,想不到娘子竟然如此聪慧,既然如此……”柳云澜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刚才想了一个计谋,原本正在犯愁没有合适的人相助,看来,非娘子莫属了!”
我去,这厮原来刚才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不是失意之后想自杀,而是在谋算着坑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