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眉峰碧

是在蓄势待发，将来她只得越来越小心方能躲过这位有着诸葛孔明般智慧的皇后！

    高无求捧着皇帝赏赐的金凤五尾凤凰步摇前来玉华宫，他的脸上是十分喜气，菀接过了赏赐便让素心从库房取出凤玉原石赏赐给高无求。

    皇帝的赏赐越来越显得尊贵，菀把这支步摇插到发髻上，再加上两道英气逼人的眉宇，她宛然是一位举国最尊贵的女人。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少了温柔莞尔更多的是无尽的冷漠，眼波流转也不服从前的千娇百媚。

    原来人是可以伤心到无法表达，孝嫔的死她哭的肝肠寸断，明知是皇后所为却只有无尽的放弃，潼晖的死她不能哭个痛快，却能决绝地对一切免除后患。

    素心前来提醒她，訾陵传话说今夜在玉华宫留门。菀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站起来，皇帝已有个把月子不曾在玉华宫留门，菀让小厨房去张罗些滋补温热的甜食，皇帝多年来一直欢喜吃甜食。

    素心让宫中的奴才把地上的薄雪给清理干净，按照宫中规矩只有贵嫔以上才能用红箩炭，贵嫔以下多是以黑炭配备。小顺子从内务府领来了红箩炭，他让人适量放进铜炉内。小厨房根据菀的口述把饺子的馅料给拌匀，菀这才穿上围裙站在小厨房内包饺子。

    『这么多年，皇上依旧喜欢小主包的饺子。』小顺子未免小厨房内尴尬便笑着说些讨好的话。

    菀不语，依旧埋头把饺子包成兔子般的模样，素心没好气地摇摇头，示意小顺子继续说些喜气的话让主子笑起来。小顺子绞尽脑汁把自己听来的笑话一一奉上，菀依旧是不苟言笑，看见小顺子苦着一张脸，素心不忍地说：『主子要不笑一个，算是赏了小顺子在大寒天里费尽口舌。』

    『谁说本宫没笑，本宫听着小顺子的笑话，连包出的饺子也是笑嘻嘻的。』菀噗哧一笑，这对奴才算是对自己尽心尽力了。

    訾陵来的时候天色早已暗了下来，他掀开帘子进屋，小顺子递上温热好的暖手炉，高无求把皇帝卸下的狐毛大氅给收起来。

    今日的玉华宫吃的是锅子，配菜是传统的白肉、酸菜、粉条、血肠等，也有野鸡、草蘑、元蘑等山珍菌，主食则是一盘栩栩如生的兔子饺。锅子不是宫中常用的紫铜锅而是陶锅，用这种锅子即便灭了火，食物能保持着一定是时间的热度。

    『还是菀菀心细，这大寒天里虽各宫都用锅子，可菀菀的锅子选得比她们要好。』訾陵夹了一片野鸡肉醮着鲜蘑的芝麻酱送进嘴里。

    『皇上这是心情好，看什么都顺心。』菀含笑地让素心把自制的酱油取来，这一小瓶酱油是加入了桂皮、甘草与冰糖熬煮过的，味道比起一般的酱油要好。

    『这是王府今年佃田的收入，你且自己收着备用。王叔不在，朕只能暂时代为管理，朕也只能为你做这么一丁儿的事儿。』訾陵不敢告诉她这是在王府一切尽收国库后，他特意留下昔日王府的佃田收入以备菀的日常开销。

    『臣妾多谢皇上赏赐。』菀搁下筷子对訾陵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王爷的家当尽收国库，就连王府也被收回他用，皇帝是天子即便侵占了叔叔的财产也是理所当然。

    『菀菀的肚子越来越大了，皇额颞说瞧你这般模样该也怀了双生子。』訾陵刚从钦安殿回来，太后刚才暗示着菀这胎也是个双生子。太后的意思是，若昌妃与懿妃都生了双生子，那么就晋两位为贵妃。

    宫中自从几位贵妃先后去世，也许久没有过贵妃了，他曾听奴才私下讨论过『贵妃咒』的事儿，宫中谣传只要当了贵妃的妃子皆是不得好死。虽说这不过是几桩巧合之事，可弄得如此人心不稳也不是法子。

    『皇上？』菀看着停住筷子动作的訾陵，二十有三的他越发显得成熟与帝皇该有的威严，訾陵的侧面最为与潼晖相似，随着年月的增长，訾陵的脸容也多了几分与潼晖相似的不怒而威。

    『朕想起昌妃夜不成眠的事儿。』訾陵回过神来找了个无关痛痒的由头。

    『是否姐姐久不有孕如今觉得不惯？』菀知道进入八个月后身子发直，即便躺在床上也时常疼痛得难以入眠。

    『昌妃每至入夜便总觉得宫中匿藏着五毒之物，太医说这是昌妃精神不济出现幻听，可昌妃却坚持己见。』想起双眼挂着浓浓黑眼圈的昌妃，他的心情就不复刚才的兴致。

    菀想起了昔日孝嫔以致幻药物谋害其他妃嫔的事儿，看来此人是要故技重施，昌妃宫中守卫甚严，没准与那伪装宫女的猕猴有关。幸好那些个训猴的太监已死，那些能通人性的猕猴也死了，若不她们这些怀有龙裔的妃子性命岌岌可危。

    『皇上请用茶。』菀接过刚炖好的菊花蜜茶轻轻放在桌上，『臣妾见皇上这些日子忙于政事，今早听高无求说起皇上偶有咳嗽，于是毛遂自荐地炖了这么一盅。』

    『菊花？嘿，菀菀可提醒了朕。』原来訾陵一直为太后的圣寿节而苦恼，太后今年说不欲劳司动众，可他却想给太后弄个别致的寿宴，刚才菀说起菊花蜜他才想起如今正值晚菊盛开之时。『太后尊贵，自是如晚菊傲霜般。』

    『臣妾以为皇上大可命人把晚菊摆置成九层花塔，寓意太后尊贵福寿安康。』菀含笑道，她看着訾陵把这一盅菊花蜜茶喝个精光。这种菊花蜜茶是以蜂蜜勾兑白如细沙的白糖调配而成，其甜味清爽不腻。

    太后与訾陵均是喜爱甜食与冰镇之物，民间常言命苦之人均喜爱甜食，也不知太后年轻之时是如何的苦涩，如今简直嗜糖如命；訾陵幼年丧母，寄人篱下多年其中的苦也是不足以向外人道尽。

    这对母子虽不是亲生骨肉却胜似亲生骨肉，古语有云：『生娘不及养娘大』，太后为了訾陵可谓穷极一生，当年虽是太后执意要处死元妃，可她却不曾亏待过这位年幼的太子。她知道訾陵仲然对太后心中有恨但更多的是感恩戴德。

    皇后在宫中的一切訾陵不是不知道，他不过是念在太后的养育之恩而选择眼不见为净，她要她们母子两人重归于好，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这三人的夹缝之中生存下来。

    沐浴更衣，菀与訾陵双双到床上歇息，訾陵习惯地揽着她入眠，放下的月影纱隔绝了架子床外的烛光，她有些僵硬地躺在床上不动。这张月影纱帐是王爷早年搜罗回来的，据说此纱能让猛烈的阳光化作柔绵的月光般，多少年她也是舍不得用，可如今却被不属于他的人给污了气质。

    纱帐外的衣架上挂着明黄的皇帝朝服，它仿佛自带那份高高在上的霸气让宫人不敢污蔑它。訾陵的明黄睡衣上留着一条不属于她的青丝，他是天子自是要顾及后宫三千佳丽，睡衣露出了他的肌肤，上头还有他与她人恩爱过后的痕迹。

    菀轻轻镊下那条青丝，发质轻柔亮泽定是出自哪位年轻的宫娥，她枕在訾陵的手臂上，他的一只手还熟悉地横在她的胸脯下方。她不敢想象若是潼晖如此，她能否还能保持着这份不急不躁。

    她爱的人不是訾陵，对于他在哪个宫娥身边也不觉得难受，可皇后不能，她是爱极了訾陵，对于这些瞒着她动脑子的宫娥是恨之入骨。明日她便告假不去请安，好让这位皇后娘娘急得直跳脚，不把狗给逼疯又怎会铤而走险地跳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