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的一条胳膊主筋,让他短时间内无力反扑。
“来自巴格达?共和国卫队杀手营的雇佣兵?”叶天敏锐地从对方掌心跌落的匕首上判断出了年轻人的身份。
巴格达共和国卫队是整个伊拉克军界精英中的精英,总人数保持在千人左右,共分为三部分,分别是负责防御守卫的“鹰群”、负责情报搜罗的“蛇眼”以及负责刺杀暗袭的“杀手营”。那把匕首有着特殊的紫铜柄、云头护手、三棱放血槽,刀身上还刻着阿拉伯文的“神光永远照耀光荣圣战”这行字,正是杀手营武器的特征。
“不要与青龙作对,海东青,我们的大部队就在附近,也许此时此刻正有十支以上的狙击步枪瞄着你,哈哈哈哈……”年轻人虽然已经重伤,但丝毫没有服软妥协的意思。
叶天叹了口气,紧抿着嘴角,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谁有电话?我要跟你们的领导通话。”
五个年轻人纹丝不动,叶天只好自己动手,从司机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了电话,熟练地按键,重拨了菜单里的最后一个号码。
接电话的是个男人,急促地“喂”了一声,声音里透着十二分的不耐烦。
叶天沉默地品味着那个“喂”字,嘴角一动,一种黑暗中乍见天光的喜悦由心底浮上来。一瞬间,他判断出了那人究竟是谁。
“青龙?”他语带讥笑地问。
对方听出了叶天的声音,立刻半阴半阳地笑起来:“你知道我不是,何必明知故问?海东青,你是特战高手,思想敏锐,一些小圈套当然骗不过你,所以我从祠堂撤离后,也没指望能骗过你。好了,我自报家门,真实身份是十二星座战队中的‘天蝎’,有话就说吧!”
电话彼端,就是祠堂内重创蒋公子又遭叶天刺了一刀的人。
叶天笑笑,平静地回答:“我想通知你,现在杀手营的几个人都在我控制之下,但我无意杀人,也不愿多跟青龙结怨。说实话,当世之内,没有几个人想跟青龙为敌,我也不会例外。其实离开海豹突击队之后,我就不再是‘海东青’了,而只是一介良民,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人。套句江湖老话,我已经‘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绝不希望引火烧身。”
那人哈哈大笑,狂妄气息暴露无遗。
叶天把电话拿远一些,等对方笑够了,才继续说下去:“现在,我带顾惜春和蒋公子的尸体走,把你的人留在原地,四大家子坟村的事就这么算了,好不好?黑室遭到你方的重创,已经全军覆没,奄奄一息,就行个方便,给蒋公子留个全尸吧?”
有时候,低姿态才是一种完美的防御手段,经过了无数次带队执行任务的磨砺,叶天对于“进退、攻防”的斡旋之道极其精熟。
那人沉吟了一下,便一口答应:“好,你走吧,我会下命令,全军后撤。”
叶天收线后,把电话扔给司机,然后开门下车,左手提着顾惜春,右手提着蒋公子的尸体,全都放到商务车上,坐上驾驶座,再向另一辆车里的司空摘星挥挥手:“各开一辆,撤离。”
他发动车子的同时,摇下车窗,仔细谛听发动机动静,确信杀手营的人没在车底安装定时炸弹,才放下手刹,开车离去。
两辆车驶出五公里,后视镜里看不见一个追兵了,叶天才放松下来,替顾惜春割开绑绳。
“谢谢。”顾惜春的样子极其狼狈,顾不上弄乱的头发和衣服,先急着解释,“叶天,前方六十公里处……上泸黄高速公路之前,有个观音庙,我在那里有个紧急联络点,我们必须在那里停一下,有些事必须……”
叶天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淡淡地说:“顾先生,你先把气喘匀了,慢慢讲不迟。”
此刻,司空摘星开的那辆车子从后面赶上来,两车并行时,开窗大叫:“喂喂,叶天,我快饿死了,能不能先找地方填饱肚子再说?”
顾惜春也摇下车窗,大声回应:“前方六十公里,路右侧的观音庙停车,我让人在那里备好酒菜,大家好好吃一顿。”
司空摘星兴奋地长啸了一声,油门一踩,车子飞奔向前带路。
“除了拿就知道吃。”叶天无奈地摇摇头。如果人人都像司空摘星那样自得其乐、自我满足就好了,最起码能时时找到快乐,把全部烦恼一股脑儿地全都抛下。
顾惜春从车门的侧袋里拿出黑雪茄,点上一根,大口大口地狠狠吸着。车里的烟雾每多一层,他的表情就放松一分,直到恢复了洒脱自如的原貌,又变回那个风度翩翩的中年钻石王老五。
“血胆玛瑙呢?还在北狼司马手里吗?那东西有可能是解决黄金堡垒事件的关键物品,找机会就赶紧弄回来,免得出岔子。”顾惜春喷出一口青灰色的烟雾,舒舒服服地后仰,语调缓和淡定,犹如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将军。
能够担任战斗观察员这一角色的,都是政府智囊团里的精英分子,看问题一针见血,很少防空。基于这一原则,叶天推断顾惜春的真实身份有可能是台岛军方的高级参谋之类。
“嗯。”叶天从后视镜里观察顾惜春,一边随口答应。
“叶天,我一直猜不透你的真实身份,但我看得出,你有很强的办事能力,也很爱国,是个值得信赖、可以托付的人。”顾惜春又吐出一口烟雾,与之前那口交融混合之后,竟然凝而不散,静静地飘浮在他面前。
叶天一笑,对这段话不予置评。
“那么,我猜你是长江矩阵里的人。以你的能力,坐上长江一号的宝座也应该是很正常的——对不对?”顾惜春意味深长地问。
他伸出右手,把手指间挟着的雪茄烟当做毛笔,在烟雾中写下了一个大大的中文“一”字。
两个人的视线在后视镜中交错,叶天断然摇头:“不,你错了,我不是长江一号。如果是,我就会调动本地的警力大举攻击青龙一方,务求一击全胜,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虚与委蛇。顾先生,你实在是高估我了。”
青龙等人对大陆和平的危害极大,只要警方获得确切线索,一定会四面合围,一网打尽。眼下,叶天等人只是高速撤离,而不是伺机反攻,足以证明叶天与官方并无联系。很明显,顾惜春也看清了这一点,刚刚的话只是试探。
顾惜春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同意叶天的话。
“顾先生,你们要见长江矩阵的人,不必在这里多费口舌,只要放出风去,自然有人主动现身。到了观音庙,咱们就分道扬镳。”叶天讲完这句话,不再开口,专心开车。
半小时后,两车抵达了观音庙。该庙位于s307国道南侧,香火并不旺盛,今天又是工作日,没有远近的旅游团光临,所以显得尤为冷清。
在顾惜春指挥下,车子驶入庙后的一个小跨院里。
几个女孩子迎上来,隔着车窗看见顾惜春,一张脸马上笑得跟花一样。
所有人下车,被迎财神一样接进正房里,在一张直径三米的超大圆桌边落座。随后,各种山珍海味陆续上桌,杯盘罗列,摆得满满的。
“大家敞开肚皮吃,这顿饭,既是感谢叶先生救命之恩,也是跟大家的告别饭。因为最多三天内,我就要返回台岛,以后不一定有见面机会了。所以,趁现在还有时间,我讲个很长的故事给大家听。请各位,一边吃,一边听,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提出来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顾惜春坐在主座上,不动筷,只抽烟。
小彩、司空摘星都饿坏了,一坐下就开吃,没心情听顾惜春在讲什么。
房间四壁上贴着佛教题材的壁纸,画面印刷精美,人物栩栩如生。叶天捧着一杯热茶,斜着身子看壁纸故事,对顾惜春的话也不甚关心。
“各位,我要说的第一个故事,是关于二战时期的苗疆大炼蛊师玉罗刹的。国共战争结束前,玉罗刹始终是中国民族的英雄,她的事迹被选编为中学课文,在全中国六千多个学堂里受到日日歌颂。也许你们不信,没有她的牺牲,就不会有中日战争的最终胜利,日本人的铁蹄必将会南下、西进,太阳旗将席卷整个中国。”顾惜春悠悠地说。
他的话音刚落,专心啃着一根鸡腿的司空摘星嗤地笑出声来。
“笑什么?我说的很可笑吗?”顾惜春又燃起了一根雪茄。
司空摘星抽出一张纸巾,胡乱抹抹嘴角的油迹,挤眉弄眼地回答:“中日战争的胜利,是中国军队、中国人民齐心协力、团结战斗的结果,既不依赖于某一个人,也不全靠某一政党,这荣耀是属于整个中华民族的。不信,你去外面街上问一百个人,保证都这么回答。如果你肯向他们重复刚刚那段话,一定会被认为是疯子或是邪教布道者。”
他环顾叶天、孔雀、小彩三人的脸,并未看到支持赞许的表情,忍不住有些尴尬,立刻口吃起来:“你们……你们说、说说看,我说的对不对?历史教科书上是不是……就是这样说的?”
孔雀寒着脸低头喝汤,根本不参与话题讨论。
叶天扭过脸,去看壁纸上“观世音菩萨柳枝洒甘露”的图画。只有小彩,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几下,用力点点头。
司空摘星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把啃了一半的鸡腿扔回盘子里,大声说:“老顾,你说玉罗刹拯救了全中国,具体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都说清楚了。如果你说得对,以后我就服你,不管历史教科书上怎么写,我只信你说的这个版本。说,说,快说,我司空摘星洗耳恭听!”
顾惜春沉着地磕掉了雪茄烟头上的白色灰烬,向门口的女孩子招了招手。
女孩子会意地点头,先关上房门,再按下遥控器,房间的西墙上立刻垂下一幅银灰色的超大尺寸投影幕布来。
“各位,下面我要讲的,就是二战时期苗疆大炼蛊师玉罗刹与大上海‘暗杀之王’王亚樵的故事,请边吃边听。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顾惜春沉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