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长安落雪,见董府庭院。
银粟压青竹,瓦檐滴水凝了石砖薄冰。四方亭挂草帘,亭间有碳炉,置木案,案上竹简一十三卷。
时陈道人着黑色常服围炉而坐,董白着广袖白裙斜靠其胸膛,二者共观一书,听鼎中煮酒。
“气化天地难道不是谶纬之说吗?自立根基,也有哗众取宠之嫌。”董白指着卷上文字,抬头静望道人侧脸,如此安宁时刻也属人生幸事。
“白儿以偏概全了,读书怎能限于字理,亦要融会贯通。王仲任的《衡论》多受恒君山所影响,且与黄老之学一脉相承,岂能说自立根基,只是仲舒先生将儒门抬得过高,此书才会被世人所讥讽。”陈道好学,每遇新书必阅览揣度,从不言书籍优劣,乃纳百家之言。
“吾不与汝做辩。”董白知陈道巧舌如簧,自己非是敌手,遂起身添碳斟酒。
“白儿,蔡家小姐何时到来?”陈道抖落书卷,整理归案。
“许是午后。”董白今晨邀约蔡琰过府一叙。
陈道闻言点头,口出商量:“白儿,婚期只怕要拖到年尾了,这几日贫道要谋一事。”
董白身形一顿,复而如常,只道了个“嗯”字。
继,午后,陈道驾车引蔡琰前去牢狱。
车行街面,陈道坐于辕座持鞭,蔡琰孤身在车中迎窗眺望,时偷看陈道背影。
蔡美人心生唏嘘,眼前这身影是长安城乃至大汉朝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而她与陈道只有三面之缘:
第一次是在蔡府,女儿家情窦初开,期许那文采人物。
第二次是在牢狱,佳丽择偶,正直愁苦。
而今是第三次,美人已变新寡,双方持礼避讳,以防非议。
只叹人生起落,合着百年,不过朝夕之间。
“先生与渭阳君的喜宴在何时?”
“应在年尾,贫道近来朝事忙碌,无暇顾及私情。”陈道并未回头,声音亦朗朗。
“先生与渭阳君是天作之合,定当偕老一生。”蔡琰给了一句祝福。
“多谢!待日后若有空闲,定携董白去府上听琴。”
“琰扫榻相迎。”
遂,双方无话,半个时辰之后,见牢狱之中。
“陈从事,我等兄弟皆在门外,若从事有吩咐,尽管高声召唤。”狱卒打开牢门,恭敬让出道路。
“诸公辛苦,车前备了酒食,诸公只管饮乐。”
陈道引蔡琰入门,蔡琰见了受尽苦难的父亲,一时失了控制,泪如涌泉:“父亲受苦了,女儿心痛难抑。”
蔡邕身负镣铐,清瘦了许多,见了女儿笑若春风,扶手安慰:“琰儿莫哭,命中有劫,需从平常态。”
“伯喈公在上,受学生一拜。”陈道看着这位暮年老者多有钦佩,这世间愿意效仿司马子长受极刑写史书的,唯此一人。
“仲定归朝,汉中战况如何?”蔡邕先不诉苦情,直言问国家大事。
“征西将军已取汉中,伯喈公莫要忧心了。”陈为公拱手作揖道。
“如此甚好,甚好!兴朝有望矣。”蔡邕欣慰点头,欲要抬手,又急切掩藏镣铐上的血迹。
“伯喈公,贫道今日便放你回府,望公日后谨言慎行。”陈道召来狱卒为蔡邕解除镣铐。
蔡邕大喜道:“老夫就知陛下是大度之人,老夫日后再也不赴那龌龊酒宴。”
“伯喈公,请!”陈道侧身躬立。
蔡琰扶蔡邕缓步出狱,行至一半,蔡邕突兀停了脚步,折返至陈道面前:“仲定,陛下的旨意在何处?”
蔡邕精明,还是注意到了陈道的言辞,继而陈道摇头:“伯喈公并无大错,贫道亦可放公离去,不必惊动陛下。”
“什么?没有朝廷旨意,汝何敢私放牢中罪人!张仲定,汝想要陷老夫于不义吗?来来来,给老夫再上枷锁。”蔡邕脾气刚宁,要不然也不会得罪王允。
“伯喈公,些许小事……”
陈道话语还未说完,蔡邕便激烈打断:“何为小事?国家法度,还是天子威仪?仲定,老夫记得汝不是擅权之人啊,汝虽年轻,但也置身官场多年,切莫因为些许功劳,生了自傲之心。董仲颖就是汝的前车之鉴。汝且速速离去!今日老夫全当没见过汝。”
“来人,将伯喈公请出牢狱,务必妥善安置在府。”陈道对这块老顽石也有自己的手段。
“汝这狂徒,安敢如此?”
“抬走,抬走。”
“仲定,你也是闾右出生,受天恩拔建侯爵,进封大将军。昔年嘉德殿持刀的忠贞之志去了何处?你若学那董卓,死后何有脸面去见先帝?我辈汉臣,不益如此。”
“尔等听不见吗?给本将抬走,...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