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村在灵岩山脚下,这里山水环抱,自然条件优渥,景色也十分宜人。头一次知道清溪村是邬阑在来此地的路上,只远远望了一眼。第二次则是灵岩寺论辩时,登上灵岩山,从山上往下看,郁郁葱葱的植被间隐隐露出村庄的模样。只是两次都是远观,从未近身处地的了解过。
同江南的很多农田一样,这里的农田也很少种植粮食作物,更多的是种植经济作物。南方的土地多是一年两熟,国初即确立了每年两征:夏税秋粮,夏税中还包含的有棉花、丝绢、茶等税目,这些都是朝廷的正赋。
南方土地肥沃,一般一亩产粮两石左右,好的可到三石,甚至四石,只是南方地形地貌多样,而纳税的土地又包含山丘、池塘、沼泽等。复杂的地形自然收益不同,从国初起,朝廷就希望全国统一管理,制定单一税率,把全国土地按税亩折算征收。
但事实上却是,这样的目标根本达不到。光南直隶地区,每一府都有自己的税则,通常不少于二十种,更有甚者其上报的税则高达近六百种,如果再加上附加税和加耗,税则可以膨胀到千种。由此也见,光官府征收的正税就多如牛毛。
席婶是当地人,早些年也是有土地,也是需纳粮应役的,只是当初条件尚可,而夫君舒岱宗又有功名,可免部分均徭杂役,生活尚且维持的不错。后来失了地,没了主要收入来源,这才开始窘迫起来。
说起清溪村,席婶似乎比她更为感概……
“席婶,你知道这灵岩山一带的土地是农户自己手里的?还是私人的?”
“灵岩山风景好,这里的土地大部分都属于世家大族,要么就是官府的官田、籍没田,或者是无法查到产权的土地。”席婶说道。
“如今真正手里有田的农户不多了,就算手里还有田的富户,一般都投在了神帛堂名下。”
“神帛堂?”
“神帛堂是南宫里司礼监管辖的,专管制帛,制的帛也专供宫里用,他们投在司礼监下,也是为了逃避徭役。”
“那如今清溪村的村民又都是些什么人?听那贾六的意思,似乎这些年人丁才多了起来。”
“还能是什么人?要么是破产的铺户,要么是织匠,那些匠户跟军户一样,世世代代都得为朝廷服役。”
邬阑暗自骂那贾六,NND,这就是你狗吏嘴里说的闾里小民,游荡失业者?
少时,席婶又不无担忧道:“那贾六是衙门的书吏,别看这些胥吏不入流,又被人看不起,可真正是‘生长理巷,执事官衙,民间情伪,官司举措,孰为不宜,无不周知’!承办钱粮是他们说了算,衙门往来的公文也是他们草拟,讼案他们也能插一脚,要我看呐,那衙门里真正有权势的不是县令,而是他们!姑娘如今摊上这事,恐怕背后就是他伙同谁一起搞的鬼。”
邬阑眉头深锁,脑海里思绪连篇,左不过是无意间得罪了谁,那些人明的不来来暗的,背后搞鬼是肯定的。只是光知道有人搞鬼有啥用?关键是要如何反击!
“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后患无穷。”
听到邬阑这话,席婶心下稍安,就怕姑娘心生畏缩,一个闺阁姑娘当家本就不易,要是真遇着什么事,好歹还有赵家可以依靠,就算背后搞鬼之人势力大,有了依靠总不至于落得一无所有的地步。
二人走走看看已走了大半个村子,从早上就来了清溪村,此时已近午时,
她二人又饥又渴,见上山道旁有一农户院子,院子四周围着篱笆,席婶便走到院门前,朝院内喊道,
“家里有人吗?我二人路经此地,可否讨碗水喝?”
少时,屋里出来一老妪,见院外是两位女子,遂将她二人迎进院内,找来杌子请二人坐下歇息,又让媳妇倒了茶水来。
喝了茶水,两人觉得舒服多了,席婶谢过这家人,顺便又聊了起来。邬阑便安静的听着她们聊天,心中思绪也随着她们的话题渐渐发散……
这清溪村大多是贫困户,生活本已艰难,还要随时受贾六这样衙吏的盘剥,就算此次能逃脱征税,那以后呢?没了贾六,还有张六王六赵六,那又怎么办?根本问题不能解决,这些人就世世代代过着这样的生活,只是……
哎~!邬阑轻叹一声,前世自己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生活安定富裕,何曾经历过这些!
我能为这些人做什么?我既不能改天换地,也不是超级富豪,能做的只能是尽可能让他们免掉这次的征税。登闻鼓?不妥,保不准官官相护;组织农户反抗苛捐杂税?岂不是成了农民起义?更不妥!呼吁朝廷重视赋税问题?我人微言轻有谁能听!况且也没有通天的本领。
人微言轻?诶~对了!
邬阑眼睛一亮,心里冒出一个主意……
付了茶水钱便告别了老妪一家,邬阑二人重新坐上马车,马车里,席婶面色沉重。
“刚才婶子问那老妇,家里可还有其他人,她说她家里几个劳力全被官府征了去采挖雨花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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