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衣书生起身举着手中的书卷说道,显然他是刚得到不久,还未仔细研究。
“这云枫小镇怎有如此宝书,我等闻之未闻,也从未听过,敢问李兄从何而得?”另一个白衣书生起身问道。
“还请李兄指点一二”众人连忙拱手行礼附和道。
“我来时,城西月老庙墙脚下一个乞丐大量出售此书,我也是好奇买了一本,不料此刻竟可帮助许兄,幸会幸会。”姓李的书生也是满心欢喜的回答,脸上洋溢着十足的高兴和得意。
“李兄,看来不妙啊!你快看看最后一页写的什么!”许慕北有些惊慌失措的起身,却碰落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淋了一身。顾不得这些,他更关心的是书最后一页写了什么,要真如他心里想的那就完了。
“这这这……这是谢家楠楠小姐写的,她还说道,此书仅供娱乐,不要当真。不懂情意的愚昧男子可当作秘籍。”李姓书生再也无法高兴,满心的欢喜被书最后一页谢楠楠留下的话语浇了一盆凉水,心里可谓是拔凉拔凉的,在这寒冬里怕是怎样也无法温暖了。
“咿吁兮,呜呼哀哉,此事作罢。相信天无绝我之路,还是商议这楠北轩之事。”许慕北黯然,欲哭无泪,更是后悔,现如今倒好,昔日他千金购书,别人人手一本,比白菜还不如,心中苦闷无法言说。
而在谢府的谢楠楠和木兰正自得其乐的围着炉子看雪,炉上煮着刚送来的鳕鱼,香气弥漫。米粒一样的雪不知疲倦的从天空洒落,而这良人华服锦裘相裹,又是暖暖的炭火和香气怡人的鱼汤。说不出的惬意和闲情逸致在两人的脸上展现,木兰自顾自的说着昨儿楠北轩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着许慕北的窘迫和那一帮书生的愚昧。而听着的谢楠楠喝着茶看着天空的飘雪熟视无睹木兰的有说有笑,只是喃喃自语。
“表姐,今日可做了什么好吃的,如此香,竟把我从书房拖了出来。”一个翩翩少年笑嘻嘻的走到了亭里,坐在谢楠楠对面,眼睛却是看着木兰。
“要吃鱼啊,行,念首诗来听听呐。”谢楠楠看着笑嘻嘻的翩翩少年,故意刁难他。
“楠楠表姐听好了,‘梦中不现诗中人,醒后苦思此为谁,月明星稀相拥守,曲未成终人先离。’”
“唉,这云枫尽是念着墨若清诗的附庸风雅之辈。”木兰故意的长吁短叹,装出一副不满的样子。
“好了,鱼汤好了,喝汤吧,看起来鱼不错,会很好吃的。”谢楠楠置若罔闻,温言细语的说道。
“终于可以吃鱼了”少年大声的说着,毕竟是个孩子,一番童趣,谢楠楠不免讶然一笑,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几分欣喜。
“你呀,就是贪吃,这是你木兰姐姐煮的鱼汤,一年才此几回,开春了,你去那河边找船家买几条秭归鱼,让你木兰姐姐给你煮一锅尝尝鲜。”谢楠楠笑着敲打少年的脑袋。
“表姐,打不得,要是把我打笨了岂不坏了。木兰姐姐,你嫁给我好不好,天天给我煮鱼汤喝。”少年笑嘻嘻的盛一碗鱼汤给木兰。
“你这小子,不好好努力诗书功名,倒把心思花在我身上,可惜呀,我是你楠楠表姐的人,又不是你的人。你喝了这鱼汤赶紧回去好好温书才是。得了功名,这天下女子岂不任你挑。”木兰意味深沉的教育少年,而一旁的谢楠楠暗笑,到底是自己的人,学了不少伶牙俐齿,一肚子的坏水。
十丈软红,滚滚凡尘,歌声中是如此干净的凄伤,雪,纷纷扬扬,寂静空旷的雪原,浮生万千,尽皆湮没在这凄凉的落雪之中。也不过是看雪落一场,余生茫茫,冬日的江南是万籁俱寂的,整个云枫在一片落雪之中,掩埋的不只是哀伤和悲苦,更多的也是思念吧。
有着闲情逸致不畏寒冷的人自是三五成群的相邀一处赏雪,看着雪飘渺落下,满腹的牢骚和诗文也在酒的温烈下飘引而出。当然这里并不是云枫,因为江南的冷止住了人们的脚步,这几个富有闲情逸致的人自然没有泛泛之辈。
“若清公子,可有人惦记你的楠楠呢?你怎么还不回去,你就不怕……”一个华服公子笑道,眉宇里尽是富贵之色,手里的酒杯更是玲珑小巧。
“我若害怕,可就不会离开她四年了。”那若清公子自顾自的喝酒,嘴角却是洋溢着笑意。
“开春的折柳之日,我们便与你一起回江南的云枫,看那佳人是否随你这呆子回家。哈哈……”另一个公子望两人酒杯里倒酒,不时插上一句话打趣。
而墨若清举杯一饮而尽,双眸却是看向远方的江南,说是不想念,有怎会真的不思念那呢。只是她也知道他该回来了,四年的放逐流浪,褪尽了自己的一身光芒,还有什么比她谢楠楠更要的呢。
随着时光的推移,冬雪纷纷又是一年,春风又绿江南岸,朝阳斜倚深深院。
云枫小镇的长河两岸,此刻人来人往,繁花似锦。五年一度的折柳日便在这一天在河的南岸开启,一时间各色书生皆一袭白衣,手中无一例外的便是长长的柳枝。
原来,这折柳也是那墨若清创立的,为羞涩的却又不解风情的男女弄了个春暖花开的日子。男女各持一束柳枝,双方都折了对方手里的柳枝,那两人便可结为夫妻,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而这墨若清的呆子雅号却也是来自于此,别人都是一束嫩枝,轻易之间便可折去,而他倒好,直接砍了一束枝干给谢楠楠折,本来女子力气小,而他偏偏却拖着胳膊大的枝干走到谢楠楠面前。于是谢楠楠一跺脚,一生气就这么走了,而其他的女子哪来力气折断了,只能望而暗叹。
约莫巳时一刻,谢楠楠和木兰在诸多书生和女子的注视下缓缓走到河边,几个谢府家丁早已有了旨意,选了一口胳膊粗的柳枝三下五除二的砍了,拖到谢楠楠与木兰脚下。两人坐在渡口,喝着茶,淡淡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准备上前的书生,又看了看脚下的柳枝,嘴角是淡淡的笑意。
而准备上前的书生,只能转身寻找其他。毕竟能折这胳膊粗的柳枝可不是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做的来的,而拿着柳枝的女子却是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经意又不经意的与朝思暮想的良人擦肩。在说这许慕北,可没人告诉他今个可是折柳之日,他正在楠北轩里舞文弄墨着。
“墨若清,你当年那可真是笑煞我们了,你说谢楠楠会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着越来越近的渡口,华服公子看着墨若清毫不掩饰的笑道。
“你有张良计,他有过墙梯。你觉得还能看到他的笑话吗。”一旁的摇折扇的公子笑道,拍了拍那华服公子的肩。
谢楠楠看着船靠岸了,她的眼里只有那白衣公子,一袭白衣如雪,却胜雪三分白,雪也输他一段风雅。白衣公子步履轻柔,纨扇轻摇,说不出的风雅与潇洒,也难怪众多书生皆是一袭白衣。
“楠楠,我回来了”墨若清走到谢楠楠面前,在心里念了千次万次的一句话终于是说了出来,而谢楠楠缓缓的抬头,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踢了踢脚边的柳枝。
“折柳”
然后不发一言,双手梳弄着脸庞的发丝,一缕春风浅浅的吹过,吹开她紧锁的心,吹落她四年的牵挂。而他看着眼前的佳人出此难题,浅浅一笑,比那春风还要温暖。
墨若清随即借了一柄斧头,在许多书生与佳人的注目下,直接将柳枝砍断。得意的从中找出最嫩的两束递给谢楠楠和木兰,两人接下时,触之已断。于是众人只能错愕,后悔不已。
“这是栖凤簪和玉步摇,栖凤自然是谢楠楠的,玉步摇便是你这宣兵夺主的小丫头木兰的,收好吧。”墨若清潇洒的递给木兰,无视所有人的注目准备牵起谢楠楠的手。
只是谢楠楠避过墨若清的手,头也不会的走到渡口的尽头,对着所有人包括墨若清和木兰在内,回眸一笑,连这春暖花开也暗淡了,所有的一切也不如这一回眸。而当所有人回眸时,只听见噗通一声,只见一抹翠绿沉入水中。众人只赴唏嘘熙熙攘攘的争论,更有众人纷纷跳入水中,可捞起的也只有鱼而已。
“木兰,你不随你家楠楠小姐跳入水中么。”墨若清嘻嘻一笑,眉目间的笑意更浓,流淌的是得意与欢喜,更多的是长久以来的抑郁随那入水声云淡风轻,随风而去。
“我可不会如此愚笨,非要跳水登船从鱼舱进去,还有我才是真正的谢楠楠。唉,可惜了,木兰又去捉鱼做给你们吃”她跟在墨若清身后,细弱蚊声的言语传入耳中。两人温言细语的不顾两岸人群往杏花船登船而去,渐渐消逝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原来,跳水的不是真正的谢楠楠,只是侍女木兰罢了,至于这两人为何交换身份,也只有传闻谢家楠楠小姐刁蛮任性可以莫须有的解释了。
而自此,杏花船在众人的眼里是载着侍女木兰而去,而这白衣公子使谢楠楠落水却是众人亲眼目睹的事实,云枫从此流传着白衣公子巧计沉佳人的故事。而每一年的春暖花开之时,南岸的柳枝待得良人与佳人来折。而那许慕北从此守在渡口,天天说着他与谢楠楠的故事,手中的柳枝不知等谁来折。而每次归来的船只,只要是有白衣之人,免不了他的一顿责骂。
云枫小镇流淌的小河,南岸杨柳依依,风过无声。而北岸书声琅琅,佳人如玉。在北岸读着诗文的佳人坐在楼阁里杨着手中的柳枝,看着对面来来往往的书生,却是不知该给谁才好,倒是纷纷想着那年说要归来的墨若清可要回来,而那谢楠楠早已投水而登仙。
江南江北万里哀哭,书生是哭谢楠楠离去,而北岸哀哭墨若清还未归来。
而渡口的许慕北依旧是说着子虚乌有的杜撰,期待着手中的柳枝被朝思暮想的她折去。寒来暑往,秋风吹开湖面的涟漪又渐渐的散去,他依旧望着归来远去的船,人来人往,他却依旧没有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菇凉,也许是输了一段风月,而他终究所不知的是一切早已注定的结局,有人空守,而那个守着空城的人只是许慕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