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文斌站起身,低头一看,一只用红围巾包裹着的饭盒就掉在近前。凌文斌上前拿在手里,还是热的。凌文斌把饭盒连围巾搂在怀里,看了一眼摔倒那人,说你们搞错了!我不是贼……凌文斌说着又一溜烟儿地跑了。
凌文斌怕遇狼,只得没命地跑向监狱的方向……
这一夜,凌文斌就蜷缩在监狱的大门洞子里睡了个囫囵觉。睡到后半夜他醒了,只觉得浑身僵了一样,身体里像有一根巨大的冰柱,连弯下身他的人都有可能被折断。偶尔胃里泛上来的热气中也夹杂着一种酸酸咸咸的味道,这味道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死了一样。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又已经有大半天水米未进了!饥饿伴随着寒冷像万把尖刀正一点点地剔刺着他本来就不很坚定的情志,他想,这个时候能有堆火,有一碗热汤面该多好!他开始想家了,尽管家里也什么都没有,但依然让他觉得温暖。他觉得自己就快死了,扭脸看了下天色,夜色仍旧漆黑如墨,没有星光,没有温暖,没有家,有的只是一阵阵的风雪嚎叫着向门洞里冲进来,透过旁边的门的缝隙变得更加寒冷更有穿透力劝再转回来扑到他的身上!凌文斌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把适才捡到的那只饭盒拿过来,一点点解开上边的红色围巾,打开饭盒,天啊!居然是大半饭盒猪肉炖酸菜。凌文斌嗅到那一股炖猪肉的香气,仿佛世界一下子变得有了色彩他人也顿时有了精神。凌文斌把头凑过去,像小猪崽拱在猪妈妈的怀里死命吞吃着奶水一样最大限度地把嘴放进饭盒咬了一口,那个香!还有血肠。不多一会儿,凌文斌就把这大半饭盒猪肉、血肠炖酸菜吃了个净光。这要是再有块大饼子多好!凌文斌感觉身上终于有了热气又把那条红围巾缠在自己已经露出脚趾的破棉鞋上。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今晚死不了了!他又搂住怀儿睡去。
次日天刚放亮,雪也住了。凌文斌就跳起敲开了监狱的大门,把通知书送进去,半晌等来的却是没有找到他要找的骨灰的答复。凌文斌不肯就这么回去,就蹲在监狱外等着。凌文斌小小年纪却是衣衫褴褛、行为怪异,不由引起了来上早班的监狱长的注意,在监狱长的亲自过问下,凌文斌终于领取到了父亲的骨灰。
然后,凌文斌吃着监狱长为他买的包子坐监狱的通勤车回来了。
车才进市区倔强的凌文斌就主动下了车,仍然一个人冒雪顶风地往家走。这时,周家老五周明脚上趿着母亲的一双旧板鞋出现在了堤坝上,他望着不知何时也跟上来的三姐怀里抱着的一卷麻绳问:“你拿这么大卷绳子干嘛?”三妮说:“用你管!”周明就不敢再问什么了,也跟着那班孩子往水坝下放滑跐溜。但他胆小,放到一半索性闭上眼躺倒往下放,却一头钻进了路边一个大雪堆中……
凌文斌把父亲的骨灰盒紧紧地抱在怀里,又冒雪顶风吃力地往回走。傻强用许多上面还沾有大字标语或是大字报的破烂木头在胡同外架起了一堆火。牛五、邱八等人拉着一小滑轮车废铁从旁边走过。柱子有意打趣傻强说:“傻强,你敢烧标语,你就是反革命!”见傻强不怒自威地像半截铁塔一般也不应声,只是恨恨地盯着他看,柱子不由心里一寒,跟了一句说:“我爸说的。”邱八讨好地冲傻强笑了笑,在后边骂着柱子说:“傻柱子,连你爸你都出卖!你真不是东西……”几个人看着傻强不无惧意地走过去。
在堤坝上三妮老远就看到河对面走来的人正是凌文斌,她兴奋地冲他挥着手,然后把绳子的一头绑在坝上的一棵小树上把另一头丢下去让凌文斌有个抓头好爬上来。凌文斌上来了三妮疼惜地用双手为他捂着脸。凌文斌说我没事。两人便分道下坝往回走,生怕给人看到似的。傻强见三妮从堤坝上下来忙从火里扒出一堆烧烤好的土豆给她让她带回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