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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兰花般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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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忽然不干了,会给镜湖水寨带来什么样的损失,这只有深涉其中的人才能真正了解。

    要是这条狗的脑子再坏一些,将种种龌龊捅出去,那更是全水寨的灾难!

    青二十七与左心宁会合后,交流了一下彼此所得,均认为应该再去验验南承裕的尸体。

    灵堂并未因室外的温暖而变得热闹,南承裕的尸体依然孤伶伶地躺在那里,唯一有变化的是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淡淡的腐败气味。

    戴上口罩、手套。

    青二十七径直请左心宁撬开南承裕的牙关看看。

    不出所料,南承裕的牙龈边缘有一些深灰色和蓝色的带状、不规则斑块。

    “铅中毒。”青二十七下了个结论。

    左心宁讶然:“铅中毒?你是说铅粉?铅粉是药物,可杀虫疗疮、祛淤止血。《神农本草经》和《药性论》都有记载……”

    铅粉何止是药,亦是爱美女子修饰妆面之物。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玉骨解凌风露,铅华不涴凝脂”,这些句子读起来都是极美的。但是……

    青二十七解释道:“曾有一个朋友告诉过我,长期与铅接触的人,铅会进入血液、深入骨髓。

    “久而久之,便秘腹泻或腹绞痛都是常事,更严重的还会时时头晕昏眩,有的人牙龈出现蓝色斑块,人变得躁狂、不可理喻。

    “而在过于饥饿或吃了某些食物后,骨中的铅在短时间内从骨头析出,大量进入血液,就会出现四肢麻痹、疼痛无力等中毒表象,甚至死亡……”

    样样都是南承裕的症状,然而左心宁犹自有点疑惑:“南承裕从哪里接触到大量的铅?”

    青二十七回想起当初楚乐一的“危言耸听”,他最看不得的两件事物是女人铅粉抹面,男人锡壶烫酒,偏巧此二事为宋人习俗,无人曾有疑义。

    当时他说:“你爱信不信,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此乃饮鸠止渴、自断活路是也!”

    虽说那时将信将疑,但从此以后,她是再不敢用这两样了。

    唉,楚乐一啊……

    青二十七收回发散的神思,道:“人最容易接触到大量铅的地方,一是胭脂水粉,二是锡壶,尤其是用锡壶烫黄酒,反应更为激烈。”

    左心宁仍不敢尽信:“没这么恐怖吧!大宋多少人都用锡壶烫酒,怎没人人都中毒?再说了,我也用银棒测过,南承裕口中无毒!”

    青二十七:“我那朋友言道,白银验毒,只能验砒霜之毒,所限多矣!

    “而如若有人知道锡壶烫酒有毒,特制了一把含铅量极高的锡壶给南承裕,又保证他一定会用,这个局,便通了。”

    如果给南承裕这锡壶之人,乃是他暗中思慕的女子,那么,他如何舍得不用?

    而如果这女子真的存在,她们又该去何处找寻?

    “如果锡壶烫酒毒杀南承裕的假设成立,也就是说,南承裕在受头上重击之前,已是毒发命竭之时。因而无论这人攻不攻击他,他都是将死之人……”左心宁沉吟道。

    她不但想通了,而且往更深的地方想去:“因而这个攻击他的人,并不是致南承裕死亡的真正凶手。——这也解开了我们一致认为,那当头一击不足令南承裕致死的谜团。”

    推理至此,她们已经完全忽略不计那位爆头南承裕之人在本案中所起的作用;她们只想知道那与兰花有关的女子是谁。

    然而没想到的是,她们无所谓知道他是谁,偏有人非要告诉她们他是谁。

    开禧二年五月十六夜,许立德逮来了陈营,并且找到了“凶器”——长方型檀木线香盒。

    香盒上血溅斑斑,无疑是它打中了南承裕的头。

    陈营其人长相言行不足为道,早被打得八魂七魄去了大半,而香盒摆明了就是他香铺中物,又有人见过他躲藏异状……

    许立德对青二十七与左心宁长叹道:“寨中兄弟日夜搜索,终将真相大白,让人怎不唏嘘!”

    “哦。”左心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许立德颇觉奇怪。

    左心宁直接地道:“南先副寨主的死因我还没最后下定论。我看,还得请许寨主搞些冰来,或是将南先副寨主的遗体放到更干燥、不易腐败之处。

    “否则在定案前,南先副寨主就被毁了尸、灭了迹——这想必也非许寨主所愿吧?”

    她正话反说,许立德的脸立即黑掉了,不过到底不敢对“半袖”门人提出反对,只说人证物证口供俱在,当可结案才是。

    左心宁也不解释,说道两日内必拿住真凶等等。如此将他打发了去。

    在二女继续深入南案的同时,许立德为何急急忙忙地找来了“真凶”?

    这个令人玩味的举动让二女对他的怀疑更进一步:难道这送锡壶的女子是许立德的安排?

    可依事情发展的顺序来说,南承裕是因为爱上这女子而萌生退意。

    这其中还有逻辑说不通。

    夜深沉而月明亮,青二十七与左心宁不免为南承裕其人感叹万千。

    青二十七:“看见南承裕院子里那株兰花,原是只想到陶潜之《幽兰》前四句‘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清风脱然至,见别萧艾中’。不想,这整首诗方是他一生写照!”

    左心宁点点头,吟念出下半首诗:“不错!‘行行失故路,任道或能通。觉悟当念还,鸟尽废良弓’,只叹他想回头,却已回不了头。”

    正谈话间,窗外响起三更的梆子声:“咚!——咚!咚!”打更的啰啰从镜湖水寨从东到西,敲着竹梆打着更,声音幽远,不知传到几许里外。

    青二十七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啊”地一声轻呼。

    左心宁问:“怎么?”

    青二十七一笑:“我想,我知道南承裕在‘梦西湖’二楼雅座看什么了。”

    只要是有城、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更夫,在夜里,更夫每隔一个时辰敲一次梆子,是报时,更是巡夜;有了他们的存在,盗贼宵小出没自当更加小心。

    然而在开禧二年五月十六,青二十七想到的事,不是更夫的作用,而是更夫的行进路程。——他们每晚都要巡视,并且巡视的路线基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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