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百味另择了安静的雅座,请青二十七坐下,将南承裕在“梦西湖”酒楼中的种种娓娓道来:
“南先副寨主常坐的位置就是您刚坐的临窗那儿,每次来,都是用那锡酒热热地烫上酒,瞧着窗外头发呆。
“先时没人敢怎么搭理他,后来有一两次,他在这里坐到深夜,一动不动,我斗胆上前一看,哎呀妈呀,哪曾想,一大老爷们,居然眼眶红红的。被我看到,也没发火,让我坐下来作陪。”
青二十七问:“他有和你说些什么吗?”
方百味:“没有。不过倒是有一两次问我,是否我们都很怕他。还有一两次问,是不是他不做镜湖水寨的副寨主,大家就不怕他了。”
青二十七斟酌着措辞问:“他会不会是……有女人了?”
不想方百味一拍大腿,大有遇见知己之感:“哎呀姑娘真是问到我心上了!”
据方百味说道,因为有这么几次交谈,他本人又曾在江湖上小混过一段,两人很快地变得熟了起来,时不时谈些武林逸事。
虽然南承裕很少谈自己,不过能看出来他有很重的心事,而这心事多半与有女人有关。方百味以此作出了与青二十七相似的判断。
方百味还说,那南承裕常一边喝酒,一边看着锡壶上的兰花发呆。
可见这个女人与兰花有关,要么名字中带“兰”字,要么是个种兰之人,要么住在有兰花的地方。
青二十七皱眉问:“你刚才说如果我是女人,就不会偷袭我。是什么意思?”
方百味:“南兄出事前几天,似乎预知到自己会遭致不幸。那天……”
说着叹了口气,又道:“……他交代我说,也许有天会有人来取这锡壶,让我如果来的是女人,就把锡壶给她;如果来的是男人,就替他好好教训下来人……”
方百味说着,偷眼瞧了瞧青二十七。
那么,这女人多半就是锡壶的主人了。不过南承裕让方百味教训来人,未免太过托大,方百味那两把刷子,哪里够用?
青二十七一边腹诽,一边又问:“他没说会来的,可能是什么人吗?”
方百味摇头。
青二十七向他要走锡壶,再次坐到南承裕的专用座上。
这么多的日子里,他坐在这里,到底是在看什么呢?
窗下就是一曲河水。
包括“梦西湖”酒楼在内,河的两岸有许多商业建筑,青二十七不相信南承裕坐在这里,只是为了盯牢、巡视他的势力范围。
五月的阳光照射在黑的瓦、白色的墙,分外明媚。
他心中所想的那个女子,是否也如此明媚?
他预计会来取锡壶的男人,又是谁呢?
临走,青二十七请求方百味让她带走锡壶,若有人找来“梦西湖”要锡壶,就让此人直接到镜湖水寨找她。
之后的半天,青二十七一直走访在南承裕曾经耀武扬威的地方。
走了一圈,调查几乎没有进展。
原因在于人们众口一辞,无非是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南承裕就是个混蛋!
而那些被南承裕害得很惨的人,根本毫无力量对他进行报复。
实在要说新发现,也不新。
青二十七再次遇到昨日被她和左心宁狠打了一顿的长得獐头鼠目的家伙。
从他口中得知,南承裕在收保护费时,的确有漏公款,吃私钱的情况,而且暗地里吃下的银钱数量不在小数,不过平时并未见他怎么花钱。
那小喽喽还说:“南副寨主真是……怪人一个,没亲人,也几乎不见他花钱,他的身家不知被他藏到哪里去了。可惜啊可惜,这下子命没了,大把的银子也不知去向……”
河水在青二十七面前缓缓地流过。
有一艘画舫在河面上行驶,画舫上挂着的红灯笼表示这是个“移动”的青楼,每天傍晚,它都会沿着水路缓缓而下,揽客卖笑,醉梦欢场。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她定定地坐在河边重新梳理所有已知的信息。
她很清楚自己可能钻入一个死胡同,而要从这里出来,最重要的是要确认南承裕的真正死因。
她心中隐隐有个答案,有待于复查。
在回到葫芦醉岛与左心宁会合前,青二十七将南承裕之死的几大疑问写成文字,用解语轩的情报传递通道传回临安,明天即会在《新闻》登出。
刺激隐身暗处的敌人,让他们自动浮现、慌张出手,已经成为她用得最顺手的手法之一。
狗急了,总是要跳墙的。
不过,为免打草惊蛇,关于“梦西湖”酒楼里的一切,青二十七选择暂时不公布。
开禧二年五月十六,当青二十七在绍兴城中忙碌的同时,呆在葫芦醉岛镜湖水寨的左心宁也没闲着。
她亦从不同人下手,旁敲侧击出了许多事。
这些事包括:
南承裕的钱似乎都拿去放高利贷了,被他逼得卖妻卖子、家破人亡的人多半是因为还不起债。
南承裕最近的脾气很差,明明是自己健忘,却全推到手下身上,动不动就往死里打人。
南承裕最近的肠胃不太好,不是便秘就是拉稀,让水寨的专属医生看过却找不出原因。
以及:
镜湖水寨虽然有正经生意,不过经营得很一般。
据说许立德为了还愿,在城郊某处又开建了几座善人桥。
与外界的评价不同,镜湖水寨内部谈及南承裕微现同情之意,而对许立德讳莫如深。但有姚强的例子在前,谁也不敢对南案这案子本身说太多。
…………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印证青二十七与左心宁最初的猜测。即,南承裕是在替许立德作恶人。
这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支撑着镜湖水寨。
如果这个猜测就是真相,那么,许立德显然有杀死南承裕的动机。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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