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壳子、黑色长柄、绷着四根细线、光泽盈然的东西。
老太深深地凝视少年的眼眸,令她惊讶的是,这个孩子眼里面一片纯澈,没有她经常能从人们身上发现的功利心、没有不安、烦闷、迷茫这些负面的情绪,连正面一些的愉快、期冀这样的心绪也几乎没有,他只是简单得不能更简单地好奇。
“好孩子,喜欢乐器吗?”菲连娜一贯严苛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她摸了摸任季的光头,对他身上那灰扑扑的旧衣毫不在意。任季身上的衣服又肥大又长,陈黛出门前帮他把袖管和裤筒各往上卷了好几圈固定住。
知道菲连娜是善意的,任季并没有拒绝她的碰触。两个人差不多高,但是穿着肥大的衣服,任季看起来比略有发福的菲连娜瘦弱得多。菲连娜招呼了一声任季然后继续往前挪自己的琴:“孩子,来帮帮我,我要把我的宝贝安全地送回办公室里面去。”
任季站在原地,看着菲连娜老太缓慢地把盒子往前挪了几米远,忽然有些恍然大悟一样地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立刻跟上去,双手抱住琴盒试了试力,然后轻轻松松地把整个大盒举了起来,用一边肩膀扛住。任季得意地看菲连娜,却发现她眼睛和嘴巴已经成了神奇的三个圆:
“……”
“噢,小孩你快把老师的琴放下来!摔坏了你赔不起!”菲连娜的学生们赶紧跑了上来,最有责任心的波第德立刻皱起眉跟任季说。
“咦,这小孩力气真大,哈哈哈哈。”
“这腕力应该比我还大啊,唔,我觉得我就扛不来老师那个加厚琴盒,我记得里面她还放了不少配件呢。”一个黝黑皮肤、超过两米高的男生没什么危机感地说,他叫彼得。
围是围在旁边劝任季,但是这群滑头的学生没一个愿意去把任季肩上的琴盒接下来。他们可都很清楚,现在责任是这孩子的,要是他们硬来,争抢之中又不小心磕碰了一下,菲连娜就要对着他们发飙了。
听到学生们的话,菲连娜摸了摸任季的手,确认他扛得很稳,确实一点儿也不吃力,立马换了一副苛责的表情斜着眼看自己的学生:“哼哼,你们还敢来骂人!看这孩子长得多壮,手很稳!琴有他帮我扛,我觉得很好!演奏者就应该拥有这么稳定的一双手,要不表演得跟锯桌角有什么分别。”
锯桌角的学生们泪流满面,再也不说话了。
“哎,对了在这里放下,轻轻地,柔柔地,跟对待宝宝一样。”任季在菲连娜老太办公室角落里把琴盒放下,他的动作精确、轻巧,对体力的把握和使用已经到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境界。菲连娜老太这才松了口气,总算对任季放心了,这孩子不会说话,但是却很靠得住。
任季安静地站着,很有兴趣地在菲连娜老太宽大的办公室里周围看了看。
这是一个十分宽大的弯曲长条空间,散落放置着一架巨大的黑色三角钢琴和一些别的乐器、周围有好些有靠背的折叠型座椅,几面长墙上喷涂了些色彩丰富的演出场景纪念画。
菲连娜安迪米斯,海因斯星和平大学音乐学院终身教授,在古乐器“大提琴”上的造诣被公认为蒙斯特帝国顶级水平。任教至今三十一年,已培养出九十七名优秀的音乐家,其严苛的择徒标准和教导态度与其精深的音乐造诣同样声名远扬。
菲连娜老太警惕地从办公室附建的小厨房里探出头,看到办公室里只有任季,这才搬出大堆食物和新鲜饮料,放到会客沙发中间的茶几上,然后老鼠偷了油一样开心地招呼任季:“好孩子快过来,我们一起享受美味的食物和果汁!还好那群罗哩罗嗦又不靠谱的孩子不在,否则我偷偷藏起来的好东西又要给他们蛀虫一样吃没了。”
来了这个世界差不多一个月了,任季终于又闻到了新鲜水果和油乎乎肉类的味道。他两只眼噌的发亮,飞一样窜过来,在沙发上坐下。任季对人类之间的礼仪并没有什么了解,但是他对自己的所有物和他人的所有物分得很清楚,在菲连娜老太递给他一杯鲜榨黄果汁之后,任季才开始大口大口地进食。
任季已经开始明白‘人’是什么了,那是跟他一样的,平等的,相对聪明的存在,既然如此,就需要给予他们应有的尊重,就像猎食者与猎食者之间能平安无事相处,必定彼此尊重对方划出的势力范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