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池国北疆,朝海河岸。
午后,阳光正烈的时候,水面水波金灿灿地飘漾。一艘方舟停在池边,阳光中它的船身明显比一般的船大,甲板上几乎可以跑马。朝海河通着顺风渠,再接着一条建水的直流,江上的大船可以一直顺流而上进入秦淮河海域,朝海河也掘得深,大可以容下平底的大船。
船上的人举起了手,强健的水夫以长杆撑起了船身,把它缓缓地推离岸边。
这样的大船出航不容易,风帆太大,不到深水可以转圜的地方是不便打开的。
马蹄声从岸上传来,大船已经从船坞渐渐地滑进深水里,水夫们回头去看,船舱里也有剽悍的武士按刀出来观看动静。
一匹马上竟然人挤人地坐了两个女孩儿和一个背着七尺七寸的长枪的少年,他们三个人都气喘吁吁地下马,第一眼看见大船,其中一个女孩儿就挥着手大声喊了起来,“大爷停一下大爷停一下,搭一条板子给我们,我们要上船!”
朝海河上的游船有个很旧的习俗,大多半不避讳孩子,免费搭船就叫做搭板子。
“这不是游船!”船上的武士拒绝了,“这是要出航去南夏的!”
“不管你是不是游船了,救命啊救命啊!我们要上船,我们去南夏的!”鹿尘忽然把手拢在嘴边,放声大喊,“我们给钱的!给钱的!”
像是追着少年的声音而来,远处尘土荡荡中有人举着程程发光的刀与剑,纷乱的马蹄声传来,也不知追来的有多少人。
船舱的帘子被掀了起来,里面有个年轻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怎么回事?”
“回禀少主人,有三个孩子被人追,”武士回报说,“让属下打发了算了。”
“给他们一条板子,让他们跳上来吧,”年轻人慵慵懒懒地说,“刚才那女孩子的声音真是漂亮,也很熟悉。”
“是!少主人。”武士立刻挥手示意。
船上的水夫向着岸上抛出了浮木和绳索制成了浮桥,正好可以贴近岸边,为了稳住船身,水夫们升起了一半风帆,隐约可以看见整张帆都是青灰色的,挥着巨大古老的图腾。
是南夏国的苍鹰旗。
鹿尘领着头,百里未央和百里子鸢跟在后面上了船,三个人沿着浮桥抓住了船舷边的绳索,浮桥立刻被撤了回来。
岸上推船的水夫们再次发力,把整个大船彻底推进了水里。
“哇!得救了得救了!”百里未央不顾自己裙裾和软鞋上都是水,兴高采烈地高举起手。
百里子鸢和鹿尘却累得一左一右歪到在船舷边。
岸上追赶的骏马在水边急停,远远看去竟然有五六十人,每个人都举着亮闪闪的铁刀,手里还提着别的家伙,只不过有人是提着铁刀,有人却是提着板凳腿。
为首的是一些禁军装束的武士,剩下的都是市井装扮,个个都是怒不可遏的神色。
都校尉上去狠狠的一脚,把一个水夫踢进水里,他恶狠狠地看着船上,身后书馆的伙计却都指着船上叫骂,别的水夫凑过来想围住他们,却被禁军的军官们拿刀逼住了。
“追啊追啊追啊!”百里未央还不依不饶的,冲着岸上比鬼脸。
“你们到底犯下了多大的事情,这么多的人追着你们要你们好看?他们都不像是善类呢。”船舱里的年轻人并没有出来,只是低低地笑语。
百里子鸢三个人往里面瞟了几眼,百里未央在鹿尘和百里子鸢身后看不到人,只好冲着岸上一指,“一帮大破皮肚子鬼,是他们先找事的!”
她的话激怒了岸上的人,他们一起大吼起来:“你说谁是大破皮肚子鬼?!不想活了么!?”
百里未央的手遥遥地指点着人群后面的都校尉说,“就是那一只……那一只,对了,那一只癞蛤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百里子鸢看着自己的小妹妹如今的这番模样,忍不住感慨起来,鹿尘倒是和百里未央一样,跟着不禁的眉飞色舞。
所有人都回头去看都校尉。邋遢胡子的都校尉涨红了脸,像是一只发怒的公鸡,他也不管丢脸不丢脸,暴跳着冲着船上大吼,“小婊子,别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家任何一个烧火的老太婆都比你好看,我家里的漂亮女人,我排着玩玩到我死也没个完!我不过是逗你开心,你说谁是癞蛤蟆?”
“哦,逗我开心啊!”百里未央也不生气,冲着岸上比了一阵子鬼脸,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凑过去在鹿尘和船上武士的脸上轻轻蹭了一下。
“那我失望死啦!就不等军爷大业大地来娶我了,我找别人去了!”百里未央笑了笑。
船上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都校尉死攥着拳头,简直恨不得一头栽进水里淹死,他一生之中从未受过这么大的羞辱,可是那艘船不是本地的,不然他一声令下,早就传来弓箭手火烧了。
百里未央高兴起来,又觉得似乎跟鹿尘太过暧昧,转头看见船上年轻人的脸就在身边,也把嘴唇凑过去蹭了一下,继续跟岸上的都校尉比鬼脸。都校尉终于受不了了,他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周围的人全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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