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在袖中轻轻摩挲着一块拇指指腹大小的椭圆形小珠子。
旁人皆不知,当时仙缘台被四十九飞仙阵的剑气割裂,看似只是掉落了两根定星柱,实则这颗墨色的小珠子却也是从仙缘台上掉落下来的。
当时这石珠掉落,韩素看得分明,石珠几无声息地一滚就从仙缘台底座下滚了出来。只是当时情况太过忙乱,石珠掉落后便径直滚到了韩素身边,以至于除了韩素,竟无旁人知晓这颗石珠的存在。
韩素便顺手将这石珠捡了起来,既不打算告诉百蝶,更不可能将此事说与聂书寒和苏奚云知晓。且由得苏奚云和百蝶去争,左右不管她们谁胜谁负,最后都无法得到完整的仙缘台,那却是个十分有趣的事情。
把玩得一阵后,韩素便将这石珠装进随身小荷包里贴身收好。她有将近三日未曾进食,此刻渐渐缓过神来,实是饿得慌。
江都城外高山没有,矮山倒是不少。那江都港的水终归是有限,被限在江都港内的时候显得大水十分之深,一旦冲出之后,气势虽则恐怖,然而最恐怖的却还是随着大水一同冲出的那些尸体,抛开这些,只要官府反应及时,速速将大堤堵上,这水要想淹没整个江都却是不能。
因韩素脚程快,所以此刻所见,这江都城外倒还是一片正常,韩素就从官道入山,寻着痕迹打了两只兔子。
这一带的小矮山上池塘溪流极多,韩素打了兔子洗剥好,又寻了个上游处的小溪将自己清洗干净,便舒舒服服地生起了火,烤兔子吃。
她烤野味的手艺却是早就锻炼出来了,虽则缺乏调料,可她火候掌握极好,只过得一刻钟,两只兔子的香味便已渐渐飘起。
韩素用随身带着的小刀将兔子肉划开,一面细细翻转兔肉,享受此刻难得的宁静。
她挑的这处地方风景并不极好,却胜在有一种寻常可见的野趣。
此时已是深秋,草木渐渐枯黄,溪流却十分清澈,偶有一些常青树点缀在山野间,便在萧瑟中撑起了无尽顽强的旺盛生机,令人观之心阔。
候鸟正是南飞时候,却还有些停留在山间,间或叽叽喳喳,衬着那秋高气爽,让人无端觉得,天高了,心便也淡了。
韩素坐在草地上,一边烤着肉,才终于有种自己果然是在人间的感觉。
她出身世家,幼时其实是生活在深宅大院中的,过着看似平静,实则却波澜暗涌的生活。如果不是后来祖父将她拉出来,亲自带在身边当成男儿教养,她也绝不会有敢于走出那深深庭院的一天。如果不走出来,她这一生都不会看到外面如此辽阔而多彩的风景。
相比起江湖的喧嚣和厮杀,韩素其实更喜欢四处行走,寻一个安静处,便略作停留,观赏风月,亦是非常美事。
只是故老江湖人便有一句话说得十分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有什么际遇却不是人自身可以控制的,因此除了乐于享受平静,也需敢于面对风浪。
韩素便漫散着思绪,如此又过了两刻钟后,兔肉熟了。
香气再也抵挡不住,韩素轻嗅了嗅,便取过一只整兔,准备撕下一只兔腿来吃。
兔腿还未到嘴边,却有一阵歌声远远传来:“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歌声豪放疏狂,那歌者人还未至,便有一股萧疏爽朗之气随着这歌声飘荡而来。
韩素便开口接道:“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试涉霸王略,将期轩冕荣。时命乃大谬,弃之海上行。学剑翻自哂,为文竟何成……”她唱到此处,不由一笑道,“却是不成,我如何能与李太白比,便是唱一唱他的诗,也觉得污了他的仙气。还是不唱了,不唱了。”
歌者大笑道:“李白有什么好,文不成,武不就,一生落魄,浪荡江湖,也就几句酸诗还能拿得出手。有人肯唱,却是给他面子,他不乐一乐也便罢了,又怎还敢觉得旁人污了他的仙气?他有什么仙气?哈哈!”
他大笑着踏步而来,渐渐越过了树丛掩映的小道,顺着溪流出现在韩素面前。
却是一身轻袍缓带,三十许模样的高大男子。
他白衣佩剑,意态潇洒,这般漫步山野间,便像是行走在仙台宫阙之上,说不出何等恣意。
韩素却注意到,这人手上提着一个酒葫芦,每走一步皆有酒香溢出,他竟是一边喝着酒,一边走过来的。
这人见到韩素却似见到老友一般,提了酒便将手上的酒葫芦一掷,抛向了韩素,笑道:“这兔肉烤得酥香油润,若是少酒来佐,岂不大失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