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没有立刻回答,一个人看着低垂的纱幕出神,过了一很久,就在水冰汐以为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才悠悠一叹道:“朕,不会给你回到夏侯君晟身边的机会!”
水冰汐浑身一震:“什么意思?”
司寇瑾瑜道:“做任何事情,总是要理由的。你利用假证据陷害将军府,亲手酿造了开朝以来最大的冤案,动机在何处?将军府世袭多代,在洛城的势力根深蒂固,如今更是一门父子三豪杰,权势滔天,连朕这个天子都得俯首帖耳,岂是你区区一介女子和一个草包的钱国丈能灭得了的?”
朝堂上的将军派不会放弃为司马明平冤昭雪,将军府血案的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于世。
水冰汐和钱国丈为何会有那么大的胆子陷害将军府,背后必然还有势力更大的主谋,这才是水冰汐现在还安全的活着最终原因。
如今,水冰汐又亲手杀了钱太后,所有的矛头便不可避免的指到她身上,一个柔弱得风一吹就会倒的女子哪来的能耐一害将军府,二亡国丈府?背后的主谋,显然非比寻常。
这个时候的水冰汐,还能回到夏侯君晟身边吗?
不可能了。
除非她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夏侯君晟在整个天耀百姓的口水里万劫不复,受尽世人唾骂。
“如此说来,倒是我的错了!”水冰汐冷笑,“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殍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好一个掩盖罪责的完美理由,好一个栽赃嫁祸,一箭双雕,司寇瑾瑜,你不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很可笑麽?”
“是啊!”
司寇瑾瑜苦笑,艰涩笑容明烛掩映,几许孤寂几许自嘲。
“朕……的确可笑,可事到如今,汐儿,朕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和夏侯君晟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抛出将军府这样大的诱饵,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苦心孤诣,步步为营,为的不仅仅是一个女人,还有整个天耀,还有司寇一族两百年的荣辱兴衰。
两个绝世枭雄的战争,不斗则已,一斗便是亡命的较量。不择手段,不计代价,至死方休。
只是可怜了司马少康,到死也不知道司寇瑾瑜杀害自己的真正原因,也可笑了水冰汐,一开始入局便注定了要成为他们相斗的牺牲品。
“如果朕猜的没错,这才是你夤夜造访的主要目的吧!”司寇瑾瑜取来另外半本经书,递给水冰汐。
水冰汐接过经书,看着上面潦草的字迹,心中蓦地想起这段时间为这本经书所受的苦楚,想起洛城悬崖上那些神情呆滞,面目模糊的无辜百姓。当下纤手略一用劲,满纸奇诡毒计瞬间化为片片碎屑。
“汐儿!”
司寇瑾瑜微怔,“那可是令师娘一生的心血,你为它受了那么多的苦,当真舍得么?”
水冰汐冷冷一笑:“一生害人的心血,要了何用?”顿了顿,回头正色道:“司寇瑾瑜,《毒经》中所记载的毒药大豆泯灭人性,害人害己。不管你学会了多少,以后都请好自为之吧!”
语罢转过身来,身形微动翩然离去。
终究是不忍心下手,一个是在耳畔重叠了五年的声音,一个是在心中仰望了多年的人,他们都需要时间去忘记。而司马少康,她注定要负了他。
“且慢!”
司寇瑾瑜追上来,“你要去哪里?”
水冰汐淡然:“从来处来,自是往去处去!”
司马少康临阵托孤,让她去天机山照顾司马少华。她完成不了活人的嘱托,却不能辜负一个私人的心愿。
司寇瑾瑜默默无语,半晌,柔声道:“留下,可好?朕可保你平安!”
水冰汐怔了怔,回头看司寇瑾瑜。
一向温柔和煦唇角含笑的男子神情孤寂,满目哀伤。
“如果是十天前,我一定会答应你,可是现在,不可能了!”
因为曾经共同经历过的苦难,因为五年来的点点滴滴。所以,即使他不择手段逼自己离开夏侯君晟,她亦不讨厌他。可是毕竟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刻骨铭心;经历了司马少康,夏侯君晟。如今,再留下来已经多余,她没办法和一个已经找不到方法相处的人继续下去,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
司寇瑾瑜没有再留,是非因果他自己比谁都清楚。或许偶尔于残酷的梦里惊醒,还会想起今夜水冰汐离开时漫天的星光月色,然后,心里便空出一个缺,腐烂的碎肉填满缺口,黄黄绿绿的脓血一滴一滴,腐蚀所有历经岁月雕琢的悠远记忆。
汐儿走了,在他的生命里来了又回。从此的浮生醉梦,万里山河,再没有人来人往,锦绣江南。
曾经,她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温暖,以后,她是他生命里最繁华的惆怅。
爱,还没有开始,已经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