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为什么?”小乞丐的失望的视线看向马上谪仙般的少年,想问,却是问不出口,浑浊的双眼执着的盯着凌厉如修罗的少年,漆黑的瞳仁里没有怨恨,没有悲愤,只是一种哀伤,坚持到绝望,惆怅到悲凉。
那样的视线,让骄傲的少年心中一阵发紧, 于是鞭子便如雨点般落下来。
“你可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少年说,“若人人都如你这般,靠着别人的施舍,靠着别人的同情,这样的活法,不如死了的好!”
彼时的小乞丐,大概还想不到要反抗的。
弱小的身体躲闪不开那毒蛇一样的纠缠,于是安静的闭上双眼,任肆略的鞭子抽在身上带出一条条蜿蜒的血痕。
“不配活着么?”
“谢谢你!”水冰汐颤抖着嘴唇,吐出两个字。却是声细如蚊,让人轻易不能发觉。
陌生的,不知名的神祗,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有多卑贱;也谢谢你,告诉我,原来我已经不配活在世上。
视线渐渐模糊,小乞丐艰难的侧过头,青石板下万丈深渊云雾缭绕,隐隐约约中似有若无几株古木,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觉。
“寒江孤影,庙堂苦僧,不过红尘痴人,相逢何必不相容?”
小乞丐苦笑,刹那间的心灰意冷,万念俱休,于是咬了咬牙,拼尽一身的力气纵身跃下青石板后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
两边悬崖绝壁,猎猎谷风刮过伤口撕裂般的疼。
小乞丐悄然闭上眼,一滴晶莹的泪珠随悄然滑落
那一瞬间用了多少的勇气?小乞丐从未用心计较,只是醒来后,眼前的人和事都已经物换星移。
五年时间,如白驹过隙,快得离谱。
当年蓬头垢面的小乞丐,转眼已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那一笑间的风华,羞煞世间百媚千红,一颦一蹙自成一般清雅。
可是她的心底,至少还有恨的。
从来与世无争,只因心底寂寞如雪,倾城之容内附余殇,所以完美之中才布满残缺。
“贱儿,你当年重伤落崖伤及五脏,以后千万注意修身养性,淡泊情怀,与人相斗切勿用尽全力,否则便是病入膏肓,回天乏术!”
那一日,幽谷之中桃花雨下,那是一代医圣无奈叹息。强如师娘生死人肉白骨,到底也治不好她这一身的疾病。
“回天乏术?”水冰汐轻笑,如水的双眸,硬上淡淡的酸涩。五年来,她日夜行走在生与死的边缘,片刻的舒坦已是奢望,又怎会在意这副身骨能撑多久?而这五年里,她勤勤恳恳习练内功心法,又有灵狐每日灵丹妙药相助,残破的生命方得以延续。
可是她怎么忘了,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破镜重圆,神功再好,也弥补不了身体的残缺。昨夜受西门静訾一掌以伤及肺腑,今日又凝聚功力抵挡铁藜,一时新伤旧患数症并发,怎么还承受得住?
“夏侯君晟,其实我应该恨你的!”
水冰汐轻喃,看着夏侯君晟一时间有些迷茫的双眼,一时间想笑,却是笑不出来。
“姑娘这是什么眼神?难道在下当年曾抛弃过你千百回?”
夏侯君晟扬眉戏谑,心中倒是没有水冰汐这样的沉重。
也对,一段回忆里记不得的那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比记得的那个轻松一些的。
水冰汐抿了抿唇咽下心中的酸涩,浅笑道:“走吧!公子先过去,破了阵法也许我就安全了!”
夏侯君晟,他怕是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五年前的樊川,他曾以怎样的残忍将她本就不多的生机一点一点的剥离。
那时的水冰汐,父母双亡,灵魂偷渡,压根还清醒不过来。
那时的她对他来说,太过脆弱,脆弱得像一匹草。而这个世界上,有谁会记得自己掐断过的一匹草呢?
她不指望他会在这种情况下会救她。
夏侯君晟摇头:“这个阵法自成空间,若在下将姑娘放在这里,就算破了阵,姑娘也多半会被空间撕裂,尸骨无存!”
“那公子打算怎么做?”水冰汐挑眉,“两个人一起死麼?”
以她对夏侯君晟的了解,他不会是个肯将自己置于险地的人。而眼前这般境地,要么他走,死一人,要么他不走,两个一起战死。即便夏侯君晟不是精于算计,也知道这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
“为何非得死呢?!”夏侯君晟薄唇微抿,“在取与舍之间,总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我两全!况且这个世上只有姑娘才能压制阴蚀蛊,姑娘若死了,我和我手下中蛊的千军万马怎么办?!”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水冰汐诧异,臻首微抬与夏侯君晟深邃的双眼对视,似乎想分辨夏侯君晟话中的真正意义。
“别看了!”夏侯君晟屈指一弹水冰汐琼鼻,“虽然在下记不得哪里得罪过姑娘,不过姑娘这种眼神,以后却是不想看到了!”
“你……”水冰汐错愕,这算什么,调戏?!
怔愣中夏侯君晟已用长剑勾过水冰汐手中冰蚕丝带,反手一抓将水冰汐绑到背上。
“你和我,都要活着出去!”
夏侯君晟轻语,完了足尖一点,也不管水冰汐愿不愿意,两人一剑携着惊雷之势疾冲向飞沙走石的铁藜黑影。
水冰汐怔怔的看着夏侯君晟完美的侧脸,一时间竟忘记了羞恼,清冷的双眸略显惊异与复杂,想了想,终究是伸出双手,轻轻揽住夏侯君晟温暖的颈项。
“谢谢你!”
水冰汐轻声道,她今天的一切,皆是拜眼前的男人所赐,空谷隐居每被病痛折磨便会想起他,想起他的冷,他的狠。
午夜梦回时不是不怨的,可是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她对他的这份怨恨,再也提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