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轩辕已合其二,只要西王母请出西陵公主,问她是否愿意相嫁,不就立即水落石出了么?”
四周大哗,姬远玄脸色微变,心念一分,真气登时松懈,拓拔野趁势猛推神鼎,气浪怒爆,“当!”猛撞在他右肩上,震得他半身酥麻,不等聚气。左手陡松,郁离子已被拓拔野劈手夺去。
姬远玄心下大凛,蓦地贴着神鼎飞旋冲起,右掌反扫猛拍。神鼎从他背后“呜呜”绕过,陡增数倍,朝着拓拔野迎面轰然火撞。几在同时,一把将郁离子左足抄住,聚气猛夺,“格啦啦”一声,鲜血喷溅,竟硬生生将他左腿齐胯扯断!
众人惊哗声中,姬远玄右手曲指疾弹,气光微闪。倏然没入郁离子头顶,郁离子身子一颤,凄厉惨呼声陡然断绝。当即殒命。
这记“无影气箭”快逾闪电,在那重重怒爆的绚光掩映下,更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就连下方烈炎、西王母等顶尖高手也未瞧出半点破绽,只道是被两人气浪合震所毙。
拓拔野一怔。亦想不到他竟会对最为倚信地心腹狠心灭口,救之不及。姬远玄不给他半点分辩之机,抱鼎飞旋连攻。喝道:“无耻妖孽!姬长老与你何怨何仇,为何下此毒手?纳命来!”
四周喧哗如沸,土族群雄更是怒火中烧,纷纷冲天掠起,呼喝着朝拓拔野重重围攻。
拓拔野气极反笑,极光电火刀怒爆横扫,接连猛撞在鼎壁上,光焰冲天,如霓霞乱舞。两人都已臻太神之境。全力激斗,难分难解,气波所及,震得众人气血翻腾,无法近身。
林雪宜喝道:“你们吞了猛犸胆了?竟敢藐顾女帝神谶,冒犯伏羲!阿大,阿二,把这些狂徒全都丢到西海去!”二八神人呀呀怪叫,破空穿梭,抓住众人衣领,纸鸢似地漫天乱甩。
正自大乱,突听西王母尖啸如雷,震得众人心头一凛,纷纷安静下来。拓拔野与姬远玄也不自觉地止手罢斗,凌空俯瞰。
西王母豹裳鼓舞,脸如冰雪,森然道:“这里是昆仑山祭神台,岂容列位放肆!”蓝眸冷冷地盯着林雪宜,一字字地道:“不死国主既要偏帮拓拔太子,就请他先将掳走地西陵公主交出来,也好当着天下英雄之面,问个明白。”
除了姬远玄等少数几人外,纤纤失踪之事惟有螺宫地亲信侍从知晓,众人闻言顿时又是一阵愕然骚动,想不到黄帝大婚在即,新娘竟突然为敌人所擒。有人愤愤叫道:“稀泥他妈的,难怪拓拔帝鸿这般有恃无恐,原来早就……”
话音未落,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抓走我地不是拓拔太子,而是帝鸿!”众人转头望去,一个白衣少女翩然跃上祭台,俏丽绝伦,端庄华贵,正是纤纤。
四周哗然,西王母微微一震,脸上仍是如冰雪敷盖,瞧不出半点喜怒之色。纤纤朝她盈盈行礼,高声道:“娘娘,我愿立天为誓,拓拔太子绝非帝鸿。若非今夜他及时赶到相救,此刻我已成了帝鸿腹中之物了。”
众人哄然,武罗仙子柔声道:“公主心地善良,难免将心比心,将世人都想成与自己一般。拓拔太子消失三载,不早不晚,偏生赶在帝鸿将公主掳走时出现,世上又岂有这等巧合之事?”
纤纤淡淡道:“照仙子这么说来,当日西海茫茫,黄帝陛下却能不偏不倚地找到那至为神秘的北心宫,将我从西海老祖手中解救而出,岂不是也巧合得很了?”
众人闻言大哗,此言一出,她偏袒拓拔野之心昭然若揭,再说什么显然也是无济于事了。
缚南仙笑吟吟地极是得意。林雪宜点头道:“言之有理。既然这两位都曾救过公主,便算是两相抵扯平了。不知公主愿意选择哪位当驸马呢?”
祭台峰上下顿时一片安静,掉针可闻。
纤纤仰起头,凝望着拓拔野嫣然一笑,悲喜温柔,被周围火炬映照,脸上仿佛焕发出一重霞光霓彩,柔声道:“早在九年之前,东海之上,我便已对着流星许愿,将自己嫁与他啦。只要他愿意,哪怕只当他一天的妻子,我此生也再无半点遗憾了。”
拓拔野心中大震,虽然早知她对自己刻骨铭心,却不曾料到九年前、当她不过是十岁女童之时,便已对自己情根深种!那时初到古浪屿,朝夕厮守,相依为命。她宛如春藤绕枝,日日缠着自己,此刻想来,方知其中滋味。
众人哗然。姬远玄虽然早已猜到她必有此言。仍是如雷霆轰顶,说不出的震火恼恨。他殚心竭智,机关算尽,便是为了登昆仑之颠,合金土之力,扫荡各族,一统四海,被她这么轻飘飘地几句话,二十年的苦心经营,一夜间尽付流水!
左手握拳。指节格格作响,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公主既有此心,当年蟠桃会上。又为何自愿嫁我为妻?金族有谚‘君子一诺,重于昆仑’,原来昆仑山便是这般轻于鸿毛,可以随意翻覆地么?”饶是他深沉隐忍,此时亦火火攻心。胸膺欲爆,再也按捺不住。
土族群雄早已愤愤不平,只是碍着西王母之面不好发作。此刻眼见帝尊震怒,登时如火山爆发,喧哗如潮,非议之声不绝于耳。陆吾等人大觉尴尬,惟有低头默然,装作没有听见。
西王母淡淡道:“各位少安毋躁。婚姻大事,绝非儿戏,岂能朝定夕改?金刀驸马乃陛下钦定,英明神武。四海共仰。公主只是说她少时梦想,可没说过要推翻婚约,改嫁他人。”
纤纤摇了摇头,高声道:“倘若金刀驸马真如娘娘所言,我自当心满意足,不复他想。但若非今夜我亲眼瞧见,又怎能相信这平日里正气凛然的黄帝陛下,居然竟是帝鸿妖魔所化!”
此言一出,更如巨石激浪,千涛竞起,众人无不惊骇震愕,喧然如沸。土族群雄愤火无已,纷纷声讨指责,要西陵公主立即还复驸马清白。
纤纤自小便伶牙利齿,狡辩起来,连拓拔野也未见得是她对手,经过这些年公主生涯的历练,更耳濡目染,深谙此道。不管旁人如何汹汹呵责,泰然自若,不急不缓,编造了今夜如何被帝鸿所擒,又如何为拓拔所救,两人激斗间,帝鸿又如何被迫显现人形地经过。说得活灵活现,真假难分。
姬远玄诬人清白惯了,没想到竟被这小丫头反摆一道,盛怒之下,反而重转镇定,收起炼神鼎,冲落祭台,朗声道:“敢问公主,不知是几时几刻被那‘帝鸿’劫走?”
拓拔野微觉不妙,纤纤这么快便抖搂出姬远玄底细,亦出乎他计划之外,但事已至此,只有殊死一搏,鱼死网破了!当下也冲落祭台,将自己与姬远玄、武罗仙子激斗地大致时间传音相授。
纤纤心中飞速默算,自己回宫之前一直有婢女相伴,时间自难作伪,摇头道:“陛下又何必明知故问?大约刚过戌时,我听说帝鸿突现昆仑,才回房休寝,你便破窗而入,化为兽身将我掳走……”
姬远玄截口道:“戌时?”双目灼灼地凝视着她,一字字地道:“此事关乎寡人毁誉,公主确定么?”
纤纤蹙眉道:“我不记得具体时间啦,不是方过戌时,便是过了一刻……”
话音未落,便听西王母淡淡道:“今夜戌时至亥时之间,黄帝陛下一直在洗心殿中与我和众长老商议明日婚典之事,又怎会出现在螺宫中劫持公主?公主所见的‘帝鸿’,当真是金刀驸马么?”
拓拔野心中一沉,众人大哗。
姬远玄松了口大气,嘴角微笑,背上却凉浸浸地尽是冷汗。他被拓拔野诱现出帝鸿之身后,为防万一,便立时赶往洗心殿,以便将来洗脱嫌疑。此计果然奏效。
当下朗声道:“青丘九尾狐地变化之术天下闻名。当日晏卿离乔化公主,无论寡人也罢,王母也罢,都无一人认出;倘若寡人猜得不错,今夜公主所见到的‘帝鸿’,多半便是晏紫苏。公主分辨不得,情有可原。”
众人纷纷点头,都觉大有可能。金族群雄见他被纤纤这般指摘,非但殊无怪责之意,反倒替她开脱,不由暗暗感激,对拓拔野的疑忌登时大增。
当是时,西北群山之间突然冲起一道白光,缤纷炸舞,化散为七彩绚芒。隐隐听见号角清寒,夹带着苍凉旷远的阵阵埙声。
西王母“啊”地一声,倏地转头望去,脸色惨白,又渐渐转为晕红。嘴角颤抖,似哭似笑,似悲似喜,泪水竟接连不断地涟涟涌出。
众人从未见她如此失态。心中大凛,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转头眺望。那霞光喷起处,冰岭高峭,参差环合,正是昆仑山“西风谷”。
金族群雄面面相觑,更觉惊疑,彼处是金神石夷与长留仙子地处所,又有谁竟敢无端相犯?
西王母深吸了一口气,泪水蒸腾消散。转过身,又恢复了那从容不迫的淡定脸容,眉梢嘴角却掩抑不住喜悦地微笑。淡淡道:“各位不必再行争执。只需见上一个人,谁是帝鸿,立即便可水落石出了。”
他妈的他妈的
明月西沉,晨星寥落,身后东边天际已翻出淡淡地鱼肚白。再过小半时辰,天色便要亮了。
群鸟尖啼,穿梭飞舞。载着众人朝西风谷冲落。
两侧雄岭连绵,冰川交叠,幽深的壑谷直落万丈,朝西延俪蜿蜒,象是劈抵九泉的深渊。狂风凛冽,沿着峡谷刮来,猛烈如海啸巨浪,众人呼吸窒堵,寒意彻骨。只觉随时都将被迎面掀落。
雪峰参差后掠,冰川、崖壁上地冰棱晶柱“劈啪”裂响,不断被飓风摧断拔卷,纵横乱舞,擦着众人护体气罩飕飕飞过,猎猎生疼,稍有不慎,立有穿体透骨之虞。
拓拔野在苍梧之渊修炼久矣,被这罕见狂风所激,体内真气登时自动循环相化,精神一振,心道:“此地山势之奇,风力之猛,大荒罕见,金神在这里潜心修行数十年,难怪能有如此修为。与科大侠在海啸中创悟断浪刀,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想起今夜昆仑山连生变故,却始终未见科汗淮、蚩尤等人踪影,不由又是一阵担心,不知他们现在何处?眼角瞥处,纤纤骑着雪羽鹤并飞在侧,白衣翻飞,清丽如仙。忽想,倘若他们听说自己又向纤纤求亲,不知当作何感想?脸上热辣辣一阵烧烫。
前方“呜呜”狂啸,狂风大作,仿佛有苍龙巨兽迎面冲来,拓拔野心中一凛,只听陆吾转头叫道:“再过三百丈便是风吼崖,大家小心流石……”
话音未落,“轰轰,连声,几块八九丈长的冰石突然破空冲来,贴着众人头顶的气罩穿弹飞掠,猛撞在旁侧的崖壁上,炸散为万千雹雨。
还不等回过神来,风声狂吼,象是万千猛兽竞相咆哮,无数的巨石、冰块纵横乱射而来,如流星雨般密集地呼啸倾泄,当先地几个木族宾客猝不及防,登时被撞得翻身喷血,惨叫着从众人上方倒飞而过。
众人大凛,纷纷凝神聚气,帖伏在鸟兽背上,随其上下跌宕,左右回旋。饶是如此,仍有几人被飞石撞中,或冲天倒舞,或横撞崖壁,转瞬不见踪影。
拓拔野这才想起《大荒经中所述,昆仑西风谷长达千余里,直通寒荒极地,西海吹来地狂风穿过这深远山壑,一路摧枯拉朽,势不可挡。最狭窄处仅十余丈宽,长约十里,由两面光滑如镜的冰岭对夹而成,名曰“风吼崖”。
过了这隘口,风势更猛,万里荒寒,即便到了谷底溪边,也只有遍地沙砾,寸草不生,故名“万绝谷”。
谷中有一极为怪异地现象,在山谷中顺风聆听,可辨析出数百里外的各种细微声响,但若逆风而听,就连几尺外地响动也丝毫不能察觉,故而又名“东静谷”,意即向东而立,万籁无声。
盖因此故,万绝谷便成了金族历代白帝的陵宫墓地。每一个墓门都朝东而设,数十名长眠于此的白帝既可遥瞰故土,又可免受尘世杂音侵扰。
拓拔野心中一动,西王母带他们来这里,难道是为了……还不待细想,又听号角裂云,埙声震耳,有人遥遥高声道:“万绝帝陵,众生肃静!”
前方险崖分掠,陡然一亮,月光淡淡地照着那高绝幽深地山壑,壑底小溪潺潺,乱石丛生。沿着两侧冰崖,一块又一块的银白石碑星罗棋布,石碑后各有一个浑圆的大坟,墓门朝东,想来便是那万绝陵宫了。
其中一个新建的石坟前,站着十余人,手持牛角、石埙,当先一男一女,衣袂猎猎,白发飞舞,正是石夷夫妇。
众人大奇,不知来此作甚。
西王母翩然冲掠在地,转过身,淡淡道:“各位宾客请留步,在此稍候。”秋波流转,从拓拔野与姬远玄脸上徐徐扫过,嘴角似笑非笑,道:“拓拔太子、金刀驸马,二位请随我入内,拜诣陛下。”
指尖一弹,墓门徐徐洞开,月光照在那石碑上,赫然写着“白帝招拒寝陵”六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