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终是误

/>     苏月卧在屋顶俯视，不远处的窗格上映着一道纤巧的身影，似是挑灯看书。不知过了多久，那道人影搁罢手中书卷，吹灭烛灯歇息。她瞅着这抹宛若仙子入凡尘的倩影，垂下眼帘暗自伤怀：她是净远居的圣女，圣洁如仙子，自己却是身受诅咒的邪教魔女，噬血心肠……果然，一天一地。

    思及此，似是放开了怀，心口却如碎裂般痛楚，眉头一皱，眼睛眨起一阵氤氲，温润温润，不经意叹口气：“唉。”

    “姑娘为何叹气？”不远处的屋檐站着一位绰姿淡雅的居士，手执拂尘，满目慈祥地望着她，嘴角噙一抹淡淡的微笑，温和如初升的旭日。

    苏月抬眼望去，这道身影居然在这月华清凉的秋夜，都显得如此璀璨，仿佛有一股永生不灭的热度笼罩着她。这便是传闻中的净远居清灵居士，也是连碏的母亲季清云的师妹，那个曾经充满善良的少女，如今已是江湖正道不可小觑的正义之士。

    “糟糕，一时大意竟未察觉有人走近。”苏月冷眉一凝，拍掌在屋瓦上身形瞬间站起，拔剑相向，双眼眯出一道杀意，警惕地盯着面前这位淡雅得宛如初尘般的居士，她并不急于出招：以清灵居士的武功造诣，她若要杀自己，刚才失神的片刻恐怕就是自己身首异处之时。

    “姑娘便是秋痕掌剑者苏月！”清灵居士依旧淡淡地笑，轻问，语气却是肯定。

    苏月点颔默认，她望着面前的居士，如此纤弱的身躯却拥有如此卓绝的武林地位，那张淡定的脸庞，那样如佛笑般的温暖，似乎只要一个眼神都可以让人放下屠刀。

    实难想象这样的一名女子居然可以号令群雄，令天下豪杰凝聚正义之气！

    “若得有心人，望苏月姑娘珍之惜之。”清灵居士嘴角浅笑，眉宇间却是一股忧郁，双眸真挚，温暖地盯着她。

    苏月心底一颤，她仿佛又看到青松观的岩石上，那张白发苍苍的微笑，那两个黑白棋子汇成的字。哽住感动，收剑入鞘，待要转身离去，远处却飘来一个空洞冷寂的声音：“怎么，弗动？”这个声音令他从心底感到惊惧，她立刻屈腿跪迎。

    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从月华的另一处袭近，旋身立在屋檐，背手冷笑地盯着不远处的两个人，见苏月迟迟不动手，不禁一怒：“怎么，何时我的命令在你的手里顿下！”

    苏月听此一言，脸色猝然煞白，脊背挺得直直，左手攥着秋痕剑身，指节捏得如皎月般苍白。

    清灵居士望向来者，脸上舍去了一惯的淡定，眼色鄙夷地斥责：“许天扬，你同骆啸风一样，造孽！”此刻，这道瘦弱的身躯仿佛凝了一道威严，语气浑厚响亮。

    邪魔许天扬轻哼一下，并不回声，只是偏转目光盯着苏月冷冷俯视：“——灭口！”那样的声音带着死亡的气息。

    苏月抿嘴一紧，眉眼一凛，反身的瞬间秋痕已出鞘，清灵居士拂尘淡淡扫开这招急急袭来的剑气，退开几步。

    净远居陡然灯火挑明，女居士提剑走出屋间，抬眼望着半空中的两道缠斗的身影，纵身一跃踏在瓦楞上。玉雅待要上前，剑才拔出半寸，却见那柄冷嗖嗖的秋痕刺进清灵居士的身体，立刻惊骇，大叫一声：“师父！”抢身上前扶住那道纤弱的人影。

    许天扬闪过一些震惊：以清灵居士的武功造诣，完全可以将苏月击败，却不料她甘愿受秋痕一剑，竟是想用自己的死来成全连碏与苏月，以谢季清云。

    不禁眼睛一紧，冷哼一声：“你道世上有如此便宜的好事！我许天扬倒想看看你们正道能耍尽哪些花招！”宽逢的衣衫一甩，踮脚一纵，影如电般消逝天际。

    苏月呆在一旁，望着秋痕缓缓滴落的血，在月光下泛着清凉，却显得格外圣洁。她不敢抬眼去看那张依旧如佛般的笑容，耳畔却传来如佛般淡然的话：“孩子，不怕。若得有心人，记住千万要珍惜。天涧行是个噬血的地方，早些离开是好。”清灵语气转而悲凉，思维似是飘向遥远的时空，“希望你和他，不似她和他。”

    苏月再也听不下去，仓皇而逃。玉雅扶着摇摇欲坠的清灵居士，双手紧紧地抓住这位纤弱的人影，仿佛一放手便不见了，看着鲜血染红的衣衫，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泪落如雨，身后女居士亦伏在瓦楞上跪拜哀泣。

    清灵居士望一眼那抹离去的身形，脸上依旧淡淡地笑，夹着一丝哀愁：连碏念着这位秋痕剑掌剑者的时候，脸上泛起的情愫，正如当日他念着清云一般。苦了一对，这孩子可不能再如他们一般结局了。

    天涧行造孽，那么我清灵便洗却一层吧。李观主，可如我一般？相信见过那对可怜的人儿，都必这么做吧。叹口气，语音淡然如昔：“记住，净远居不可怨，不可仇。玉雅，执尘吧。”

    一双清灵淡雅的眼缓缓阖上。一朵莲，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