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的那个太子殿下?
我还没回过神来,便见那小丫头弯腰抱拳,行了个男子之礼,道:“定北侯次女宁倩见过太子殿下。”
我还没来得及抬手叫她免礼,她突然脸色一变,吐了吐舌头,又行了个万福礼,将声音捏得柔柔细细的,道:“臣女宁倩,给太子殿下请安,恭祝殿下千岁万安。”
我再看宁致远,他挠着脑袋与我对视一眼,笑得十分尴尬。
我朗声大笑,道:“二小姐天真烂漫,活泼可人,爱卿好福气,有如此娇美伶俐的千金承欢膝下,真是令人艳羡。”
定北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宁倩已经脱口接道:“谢太子殿下夸奖!”
我一瞥,正见着宁致远哭笑不得的脸色。我道:“二小姐这性子,倒与我那曦儿妹妹十分相似,你们二人年纪相仿,想必是能成为闺中密友的,二小姐得闲时可以多到宫里走走。”
宁倩小嘴一撇,道:“我不去,宫里有什么好玩的,山是假山,水是假水,不能跑不能跳,规矩多得吓死人,我才不要去呢!”
定北侯越听脸色越难看,终于忍不住斥责道:“小孩子家的胡说什么!还不快给我回去!”
我哈哈大笑,拦住定北侯,道:“二小姐说得好,曦儿也是这么想的,你们二人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宁倩歪着脑袋,疑惑道:“太子殿下,皇宫可是你家哎,我这么说你家的坏话,你不生气吗?”
我笑道:“不生气,自然是不生气的,你说的本就是实话,我为何要生气?”
我说罢,当先越过街道向晔王府走去,罢了,早晚是要进去的,本月二十四便是大吉之日,我估摸着,四哥的婚期多半是定在那日了。
四哥的婚事如今宫中早就人尽皆知了,说不定连宫外的老百姓都知道了,我却懒得打听,宫里的人也十分有眼力见儿,在我面前绝口不提,因此我对四哥的婚事算是一半猜一半测。
晔王府里一切成亲所需要用的东西都置办好了,大到金丝画屏,妆台镜奁,小到龙凤双烛,描金喜字,所有我能想到的东西新房里都有。
我偷眼打量着定北侯,他一张老脸笑开了花,时不时捋着胡子点头,对这一切,他显然十分满意。
我就纳了闷了,他嫡出的长女只不过是嫁入王府为妾,他为何高兴得好像自己女儿要当皇后娘娘似的。
宁倩却是一边看一边摇头,连连叹气,与她老子的眉开眼笑截然相反,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二小姐莫不是对这新房的布置不满意么?”
宁倩径自上前,伸出一个细细嫩嫩的食指,戳了戳那架金丝银线并蒂花开的屏风,道:“我姐姐最爱霜里傲菊与雪中寒梅,这屏风上却是牡丹花,这般娇气的花儿最是招她烦。”
我眉梢一挑,好笑地看着定北侯冷下来的脸,微微抬手阻止他打断宁倩的话,眯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小丫头发牢骚。
宁倩抓了一把妆奁盒子里的首饰,在手里掂了掂,小嘴一撇,道:“还有这金珠银坠玉簪子,啧啧,这些东西呀,拿去骗骗那些娇滴滴的闺阁千金也就罢了,我姐姐可是喝最烈的酒,骑最烈的马,杀最凶狠的敌人长大的,她哪里会喜欢这些东西!”
“还有呢?”我双臂环胸,斜倚着楠木大床的雕花木栏,笑看着她将新房里种种价值不菲的东西贬损得一文不值。
“还有这个珠帘,进进出出的,多碍事!风一吹还叮当乱响,吵死了!”宁倩越说越带劲,批罢珠帘,小手又指向了床,道:“瞧瞧这床,这枕头,这被褥,铺那么厚,还不得睡得人骨头都软了!”
定北侯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呵斥道:“倩儿!太子殿下面前竟敢如此胡言乱语,还不快向殿下赔罪!”他斥责完宁倩,满脸惶然地对我说道,“殿下息怒,都怪老臣教女无方,冲撞了太子殿下,老臣愿领罪责。”
我抬手搀起他,道:“爱卿言重了,二小姐心直口快,实在是讨人喜爱,本宫又怎会怪责于她?况且大小姐不日便将下嫁四哥,届时本宫尚要尊爱卿一声‘叔父’,爱卿着实太见外了。”
定北侯伸袖子擦了擦额头,只这片刻功夫,他便惊出了一身冷汗,我招招手,唤过宁倩,道:“别听你爹的,他年纪越大,胆子反倒越小,哪里动不动便要责罚了呢!”
宁倩冲我嘿嘿一笑,朝着她老爹扮了个鬼脸,颇有几分得意劲儿。我放声大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晔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