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等着择人而噬。
火光跳跃,人影忽长忽短,我朝那人影伸出手,用尽全力,却也不过发出蚊蚋般的呓语:“四哥……不要扔下旭儿……旭儿不是有意的……旭儿没用……曦儿……曦儿……不要走……不要……”
眼前的人影一忽儿变成四哥,一忽儿又变成曦儿泫然欲泣的小脸,我心如刀割,泪如泉涌,使尽了力气,却怎么也够不着她。
后来,燕惊鸿说,那时我已经烧糊涂了,连看都看不清了,却还固执地呼唤着四哥,还在为没能救得了曦儿而自责。
燕惊鸿在说这些的时候,清冷的脸上不见一丝动容,只在说我唤他为“四哥”时,出现了些微难以捕捉的怒色。
燕惊鸿说,那时我拼了命的想要抓住他,他从来没有见过谁有那么深的执念,好像我如果抓不住他,抓不住我幻觉中的“四哥”或是“曦儿”,我可能就撑不过去了。
燕惊鸿终于走了过来,抱住了我。他身上的暖意让我顿时安心下来,我将自己蜷成一团,密密地窝在他怀里,絮絮低语着。
燕惊鸿说,我当时一直在反复念叨“四哥”“曦儿”,间或蹦出一两句“兰舟你要是再不来,就真得给爷陪葬了”。
燕惊鸿还说,我唯一提到他的,仅仅是一句咬牙切齿的“燕惊鸿你去死吧”,他说这话时,眼里有淡淡的失落。
我想,他当时一定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吧,可他还是将我紧紧抱在了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我取暖。我觉得他没掐死我,那绝对是苍天不开眼,猪油蒙了心。可见,燕惊鸿对我的皇后老娘,那绝对是真爱啊!
我依稀记得,当我抱住“四哥”的时候,我觉得我抱住了全世界,再没什么能比四哥的怀抱更加让我安心,我心满意足地笑了,缓缓地阖上了双眼。
“不要睡!睁开眼睛,千万不要睡!”耳边响起一个急切的声音,有一双手在不停地摇晃我,我好像躺在一个温暖的摇篮里,晃晃悠悠的,越来越舒服,越来越困,眼皮子好像被浆糊糊住了,怎么也睁不开。
燕惊鸿真的急了,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具体是哪儿都不知道的破山洞,他一身伤,我半死不活,两个人捆在一起,是必然只有等死的了。
我不知道燕惊鸿用了什么法子,总之,我醒了,那时已经是半夜了,外面下起了大雨,雷声在山洞里听起来越发沉闷吓人。
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一阵一阵的疼,随时要爆炸似的,我哭丧着脸去按额角,一抬手,碰到了燕惊鸿的胸膛,才赫然察觉我正以一种极亲密的姿势窝在他怀里。
天哪,我居然窝在我一心要杀的人怀里睡大头觉!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急忙想挣开,才一动,背后的伤就疼得我全身一抽,尖叫一声,接着便是“嘶嘶”的直抽冷气。
“身上有伤还不老实,活该你遭罪!”燕惊鸿淡声说着,垂着眼帘看着我。
我瞧不清他眼里的情绪,火堆很旺,我却觉得很冷,一直冷到了骨子里。
“什么时辰了?”我哑着嗓子问,高烧将我的嗓子烧得比太监还难听。
燕惊鸿的语气仍是淡淡的,“不知道,大约子时了吧。”
“啊?都已经子时了!”我又吃一惊,下意识问道,“兰舟怎么还没来找我?”
燕惊鸿的声音有些冷了,莫名的,我觉得他好像在闹脾气,“你的人来不来我怎么知道?”
我没搭理他,想了想,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糟了,兰舟一定是没找到我们,或许他根本就没想到我也会掉下断崖,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
我的手触到额头,碰到了一个湿湿的微凉的东西,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里,不用说,又是从我身上撕下来的。
原来,燕惊鸿是用湿布给我退烧的,这需要不断浸水,想来,他没少为我费力气。
我突然有一点小小的感动。
我想杀的人救了我,并且在处境最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这种以德报怨的阔大胸襟,令我感到,燕惊鸿真是一个……
贱人,不折不扣的贱人!
逼我自残的是他,逼我杀他的也是他,害我受着一身伤的还是他,可结果呢,他反而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果然人至贱则无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