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一梦金

    菀不知皇帝是如何欣然接受这种父子变君臣的，可她却是始终无法接受，虽说当年自己与潼晖也是如此走过来的。四皇子乃是她十月怀胎几经波折才生下来的孩子，如今他却要尊称她为：『皇贵妃娘娘』而不再是『额颞』，他每次见她都得自称为臣，不再是儿臣。

    她的孩子才四岁却要学着大人的模样，奶声奶气说着一口的官腔，时刻谨记君臣之礼。这份心中的耐受比起当初潼晖跪她的时候还要来的难受，皇帝似乎早就料到她会难受般伸手轻拍着她的背肌。

    乳母把孩子们领走后，皇帝才与她一并走入屋中，皇帝的心情很好。『皇额颞的病情虽是反复，可精神还不错。今日她说起册封你为皇后的事儿刻不容缓，后位悬空了三年之久着实不利于前朝与后宫。皇额颞与朕已命人择个良辰吉日给你册封大典，至于皇后的朝服、凤袍与吉服则是早就赶制出来。』

    高无求呈献一本关于新后朝服、凤袍与吉服的样式，明黄缎绣金龙朝服分为冬夏两种样式，冬装以薰貂为之，冬朝冠金凤为累丝金凤；夏装以青绒为之，夏朝冠金凤为金镶桦皮金凤；吉服为旭日凤纹明黄领，明黄缎绣彩云金九龙纹；凤袍为旭日凤纹明黄领，明黄缎绣彩云团凤纹。

    昔日恭熹皇后的凤袍乃是正红的缎绣彩云金九龙纹，如今皇帝有意把她所有的服饰以最高的明黄制式。高无求站在一旁是得意地笑着，这乃是皇上与皇太后均看重皇贵妃的好兆头，这些衣服早早就赶工完成，如今只等皇上与皇太后一声令下便能起用。

    『至于东西两宫贵妃协理六宫之职能，朕也想着全数收回，如今中宫在位也无须那么多人干涉，一切均由皇后主持后宫大小事儿。』皇帝含笑握着菀的手，此等殊荣就连恭熹皇后也不曾享受过，这是皇额颞的恩赐。

    『一切但凭皇上作主。』菀含笑说着，笑脸之下的自己是何等的不屑。牺牲了她那么多的东西，才换来这么一个后位，若不是为了孩子她才不至于争这么一口气。

    菀清楚记得她的册封大典是在六月举行的，当时皇帝的册文曰：『自先皇后大行，中宫凤位空悬三年，朕伴着这般这风云纵横下的孤寂孑然而过，咨华清宫皇贵妃纥舍烈氏，祥钟华胄，秀毓名门，温惠秉心，柔嘉表度，六行悉备，久昭淑德。于宫中四教弘宣，允合母仪于天下。兹仰承太皇太后懿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钦哉。』

    栖凤宫的新房以以椒和泥涂墙壁，菀一身皇后夏装朝服端坐在大红喜帐中，皇帝如今已是二十有八，而自己也二十有二，两人早已不再年轻。但此时的皇帝竟如初次成婚般紧张，今次册封的皇后乃是他亲自挑选，一切有别于当年的懵懂不知。

    今日她在册封大典之上承受了朝中大臣与正三品以上命妇的跪拜，菀知道如今她是荣极了，但真正的斗争此时才是序幕。从今日起她没有名字，皇后便是她下半生的代名词，一时尊荣，一生为奴。

    由于她的荣极，朝阳公主与咸宁公主均被晋封为固伦公主，可惜她的儿子不能享受这份尊荣，他如今不过是个亲王的世子。他这一辈子都不能成为嫡子，不会是皇帝的人选，早在他的母妃荣极之前他便早早被撇除在嫡子的人选之中。

    栖凤宫一早就迎来宫中妃嫔的朝拜，菀早早便穿着整齐的旭日凤纹明黄领，明黄缎绣彩云团凤纹凤袍端坐在正北之上的凤座。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行着三跪九叩大礼的宫娥，所有人均是穿戴着整齐的吉服伏在地上，贵人以下的宫娥没有吉服但多以喜庆的服饰出现。

    菀冷眼看着与自己不合的端贵妃，今日的她就连眼神也显得畏畏缩缩，一切皆是如她说的那般，皇后才是正妻，她不过是个妾。皇上早年就明言：中宫在位时不许立皇贵妃，换言之端贵妃这一辈子最高的位分便是东宫娘娘，纵然她生了再多的儿子也不过是庶子。

    相比起其他妃嫔，端贵妃则是深怕菀成了皇后来个秋后算账，皇后乃是正妻，皇上连协理六宫之职能也全数收回交由皇后打理。她何其天真，以为皇上把她的儿子过继给翎王便是绝了皇贵妃的念头，不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皇上为了补偿她居然给她一个后位！

    『自恭熹皇后大行，后宫便是混乱了三年之久，其中有多少人作恶又有多少人无辜受罪，本宫如今也不想追究。雨露均沾乃是皇上给后宫的恩泽，本宫如今掌管凤印，眼皮子也浅得容不下沙子，你们各自管好自己便是。』菀冷冷道。

    『皇后娘娘圣明，臣妾等并无异议。』所有宫娥皆是异口同声地说。

    『端贵妃与惠贵妃如今没了协理六宫之职能，但东西六宫早年均有尔等打理，你们二人也就继续协助本宫吧。』菀的话处处刺痛着端贵妃的短处，她就是要时刻提醒着她如今的地位。

    『是，臣妾遵旨。』端贵妃与惠贵妃上前谢恩。

    『为了皇家血脉能福泽延绵，臣妾以为宫中抚养皇子公主的宫嫔应把自己的孩子尽早送到阿哥所中。』说话的是惠贵妃，她此话一出第一个横眉怒目的便是慎贵嫔，慎贵嫔早年也曾深得圣恩，只是诞下皇五子后恩宠不再。

    慎贵嫔知道自己如是人轻言薄，皇五子乃是她一手带大的，漫漫长夜若不是这份母子之情，她根本无法勉强撑下去的。

    『也该是如此的，太后早年便时常警言后宫不得耽误延绵皇嗣的职责。』端贵妃难得与惠贵妃异口同声，她心中盘算的不过是把怡宁公主从禧贵嫔手中夺回。

    『既然两位贵妃提出此要求，本宫也想听听其余人等可有异议？』菀是料准了端贵妃对于此事的热衷，不想却由惠贵妃提出。

    『一切但凭皇后作主。』一众妃嫔自座位上站起来行礼回话。

    『你们都跪安吧，三天之后你们就把孩子送到阿哥所吧。』菀思索着让有孩子的妃嫔亲自送去总比硬抢要好。

    掐指一算，皇上膝下的皇子除去胎死腹中的便有八位之多，而公主则只有四位，太后与自己的意思则是孩子越多越好，后宫的孩子难育，谁能保证如今健在的孩子的明天？

    先帝当年不过二十有六便突然驾崩，如今皇上虽是二十有八，太后虽是松了一口气却也是心事重重的，显然也是在为嫡子的事儿烦恼着。恭熹皇后曾诞下嫡子，可终是熬不过八个月便夭折，恭仁皇后更是膝下无子，如今这重担也逐渐架在自己的身上。

    往日自己不过是个妃妾，不愿生育也能随便找个由头免了，妃妾的孩子生得再多也是个庶子，可如今自己乃是当朝皇后，这一切却不再是个人意愿那般简单，此事是牵扯到皇家的尊卑分明，即便她是多么的不愿意也不能就此拒绝皇帝。

    三日后，各宫妃嫔皆是亲自把孩子送到阿哥所中，朝阳公主则是自己带着咸宁公主到阿哥所，菀只能把孩子送出宫门，步撵早早侯在甬道上。

    四皇子由于是亲王的世子不属于皇子皇女的范围，所以不用被送去阿哥所，不过四岁的他也是似懂非懂地看着哭闹的妹妹。

    也许是与咸宁公主有着不可割舍的心灵感应，四皇子居然也是突然哭起来，那一声声的撕心裂肺哭得在场的人也是为之动容。

    『皇额颞不哭，朝阳定会照料好妹妹的，皇额颞若是记挂着儿臣便传召儿臣。』朝阳公主不过五岁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连说话也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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