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显露,怕的便是惨遭那蒲察氏的太后毒手。
訾陵走到玉华宫花厅便见菀躺在长塌上睡得香甜,高无求捧来一张薄被,訾陵接过便轻轻盖在菀身上。菀睡得迷迷糊糊只觉眼前一团黄澄澄的身影走动,朦胧间她把訾陵看成了某个熟悉的人影。
『不要走······』她在梦呓中伸手拉着訾陵的衣袍,她的双眼朦脓一片懊悔的泪水止不住地滑下来。
『朕不走,菀菀不哭。』訾陵反手握着她的手,他以为她在埋怨自己无暇前来探望她,以为她不过是在闹小女儿的情绪。
乍听声音的来源,菀吓得慌忙张开双眼,她羞红地低着头偷偷以被角拭泪。还好她没说漏了嘴,若不被他察觉了便是人头下地,更会连累王爷。
『朕本想让你好好休息,不想却把你嘈醒了。』訾陵含笑把菀扶起来,他没有遗漏菀眼中稍瞬即逝的失落。『怎了?不欢迎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玉华宫也是皇上的地儿。』菀就着素心递来的薄荷叶温水含了一口漱口,宫女递来漱口的小木桶让她把口中的水尽数吐出。
訾陵拉着她的手坐到偏厅的云母圆桌上,那里早已摆了几份凉拌菜。訾陵和菀分别以玫瑰花瓣水洗了手,擦净涂抹了些护手的,訾陵夹起一筷子拌蛰头拼拌海螺放到菀面前的小碟上。
高无求指挥着提着食盒的小太监把菜一一摆放在不远处的一张大梨花木圆桌上,訾陵看见那些菜虽是些传统的食物,但无一不是他最爱吃的。訾陵这一高兴便命高无求赏了玉华宫上下的奴才。
这些菜打小她就当作唐诗般背诵,訾陵的一切饮食她都得无一遗漏地背诵出来,小时候她就没少在王府里偷偷责骂这位让她不得安生的皇帝。
『皇叔这些年都孑然一身,朕想给他找个福晋,你看这事儿能成吗?』訾陵夹了一口自己喜欢的血肠,突然问道。
『嗯?!』菀不置可否地看着訾陵,找个福晋?那得是个怎样的女人方能胜任?她喜欢王爷这么多年,王爷也不曾说过自己喜欢的类型。她只知道王爷喜欢的是她死去的姐姐,就连王府的小佛堂内也有个牌位。
『怎了?』訾陵看着一脸茫然的菀,想来她也是意外罢了。她自小就是十三皇叔养大的,对他的感情自是比他来得要深,她的心情他是明瞭的。
『皇上相中的女子必是人中龙凤。』菀顺着訾陵的话头说下去,訾陵虽为皇帝但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总喜欢听人恭维。
『这位姑娘的兄长是征西将军卡尔山,朕现在需要卡尔山的才能,想来想去也只有十三皇叔能胜任。』訾陵把心中的说法给菀说了,其实当初卡尔山是提出让其妹入宫侍候他的,可他感觉后宫纷争不断且这位姑娘家的年岁刚好是二十岁,与将近而立之年十三皇叔年岁相若正好合适。
『这位卡尔山将军的妹妹年岁也有二十了,寻常女子在此般年岁早已儿女成双。』菀记得这位姑娘选婿要求甚高,因此也亲事也一拖再拖。
皇帝到底是为了自己着想啊,把一个世人嫌弃的老姑娘打包卖给十三王爷。一来赚得个贤君的美名,而来又把烫手山芋抛走。
『吃味了?』訾陵笑得俊雅不凡,『朕给你一个好消息,朕已给母后禀明你的贤良淑德,母后也同意钦天监择个好日子册封你为贵嫔。』
『臣妾惶恐,臣妾未能皇上诞下一儿半女又岂敢僭越妃位。昔日皇上册封臣妾为嫔已是有违祖宗历法,臣妾只望皇上待臣妾如初便好。还望皇上收回成命。』菀搁下碗筷火速跪在地上,訾陵的一意孤行自怕会为她招致更多的无妄之灾。有时候急流勇退未必是一件坏事。
訾陵看着菀,沉思了片刻,终是点头答应。他喜欢菀,喜欢她的知分寸,菀在后宫女子之中才貌不是最拔尖的那个,可她懂得拿捏分寸这就比其他的人要好。
京畿城北的一座豪华府邸内,十三王爷潼晖此时正站在院子的长廊内,怔怔地看着被打扫干净的院子。自菀入宫,这府内就冷清了不少,王府管事送来一盏八角宫灯,此宫灯做工精美,比起往年的精品要好多了。
潼晖接过管事递来的宫灯,转身慢慢步入昔日菀居住的院落,此地虽多年未住人,可一草一花依旧有人精心打理,屋中所有摆设一尘不染,甚至仍旧照着主人的喜好,仿若主人未曾离开。
屋中的悬梁之上挂着宫灯数盏,潼晖亲自把手中的宫灯挂到悬梁之上,每一盏宫灯都代表着她离开的时间。
『一眼之念,一念执着。』屋外站着一个风情万种的成熟女子,只见她摇着水蛇腰慢慢步入屋中。『如此多宫灯,每盏都是王爷的情深意重。』
潼晖斜了那人一眼,她是王府的侍妾柳含烟,她是潼晖在五年前从万花楼老鸨手中高价赎回来的花魁。『今日你的话颇多。』
『奴家只知王爷心中舍不得菀丫头,那又为何送给小皇帝当小玩意?』柳含烟不怒反笑,『神女有心襄王有梦,为何总要弄成天各一方才肯罢休?懿嫔于你的情深,奴家可是看在心内的。』
『······休得胡说八道。』潼晖径自坐在书案前,柳含烟是他派入万花楼窃听情报的细作,赎她回来是不想她被人高价要走。她的风情万种善解人意都是他循循善导、手把手调教出来的结果,这也是他不愿与她深谈的原因之一。
『若是无情那又何须把她送来的如获至宝般存起来。』柳含烟假装无心地走到一个描金漆的箱子前正欲打开,里面放着的都是菀丫头亲自为他缝制的衣衫鞋袜。
『不要乱摸。』
『不摸也成,不过您得答应奴家有生之年不许赶奴家走,奴家好不容易谈了桩大买卖却被你截走了。没了您这大靠山,奴家一踏出这个门便死于乱刀之下。』想起那三百两的黄金见财化水,她就肉痛得几天几夜睡不安稳,更何况得罪了道上的主顾。『况且,若不是奴家日日夜夜叮嘱他们,你这宝贝院落早就满是尘土。菀丫头从来都不是温顺之人,她瞒得了一时总不能欺瞒皇上一辈子。』
『可是皇上喜欢温柔的女子。』潼晖摇头失笑。
『喜好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的,奴家这二十五年来看过口是心非的男人无数,但王爷却是最为别扭的那个。』柳含烟也端坐在书案前,『以王爷的通天本领,若要从南国把蓝诗瑶姑娘换个身份送回来是何等容易之事,可你却任她流落他乡便是最好的证明。』
『证明什么。』他冷哼一声。
『证明当初你对她不过一时迷恋,你的自欺欺人欺瞒一下小姑娘是可以,若要欺瞒奴家则还需努力。话说王爷可曾后悔让蓝姑娘把《无双谱》带走?』柳含烟神色一转变得异常正经。
『《无双谱》乃武林绝学,留在国中只怕徒惹江湖是非。』潼晖冷淡地提笔写下『命』一字。
『奴家倒是忧心蓝姑娘偷练秘籍卷土从来。』柳含烟不似潼晖般乐观,这个蓝诗瑶以亲妹换取延苟残喘的余生,想来也是个心肠歹毒之人。
『她一辈子也回不来的。』潼晖搁下笔。
『那就最好了,免得浪费王爷多年为她营造的形象。』柳含烟轻摇团扇,扭着水蛇腰优雅地退出房内。
当年揪出她家藏有武林绝学一事,是她无心顺藤摸瓜搜出来的,不想却害她满门抄斩。她自问自己也无一笑泯恩仇的本领,更何况是蓝诗瑶这个丫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