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锦花香

    八月是宫中的万寿月，皆因皇帝訾陵出生于中秋月圆之日。所谓的万寿月指的是皇帝的生辰月份，千秋月指的是太后与皇后的生辰月份，每至这些月份，宫中上下都得张灯结彩，各宫宫女均可涂脂抹唇，但不得争奇斗艳。

    清隆国的宫女虽时有被皇帝临幸为官女子的，但宫女的服饰从内到外都需经过统一的，多少年来都没有哪个敢出格的。春夏穿的是嫩绿，秋冬穿的是蓝灰，发髻是一丝不苟的两把头，戴的都是淡雅的绢花，各宫的主事宫女则可插上桃红短流苏。

    万寿月与千秋月内务府需按等级派发相应的衣物布匹给各宫妃嫔，牡丹是天字第一号的花，除了太后与皇后、皇贵妃其余一律不许使用。

    皇后宫中放满了要分派各宫的服饰，玉安和宫中侍女把服饰一一放到衣架子上给皇后细看。她以细笔点了一件并蹄莲的绸缎长裙，点了一件水仙花宁绸长裙给贤妃，点了一件红山茶宁绸给懿嫔，其余则是按等级逐一分配好。

    内务府的总管接过册子便退出清宁宫，玉安为皇后泡了一盅宁神的花茶，『水仙花带有敬意，娘娘为何对贤妃如此谦卑？』

    『水仙花有敬爱之意，同时也有自恋的意思。红山茶有天生丽质之意，你觉得心高气傲的贤妃能吞得下这口恶气？』皇后抿了一口茶水，感觉眼前一切都是心旷神怡。

    『娘娘睿智，可娘娘把芙蓉花点给福贵人，那奴婢就瞧不懂了。』玉安知道芙蓉花代表着精致美艳，这不是代表皇后很赏识福贵人么？

    『打狗得看主人，本宫点这衣裳给她不过是卖个顺水人情给太后而已。』太后老了，总不能事事让她老人家操心。皇上最近也有心要太后养身子，她这个当儿媳妇的怎能拖皇上的后腿呢？

    『娘娘这一箭双雕果真独到，贤妃心胸狭窄、自视甚高，自会想方设法把懿嫔和福贵人给铲除的。』玉安对于皇后缜密的心思深感佩服。

    『懿嫔是十三王爷的养女，是我清隆国的郡主，论起家世两人都是旗鼓相当，斗是必然的。福贵人的阿莫不过是个五品官员，她也不过是是死皮赖脸地熬到贵人。哄得本宫高兴的让她分一杯羹。』皇后冷笑。

    太后不仁在先又岂能怪她无情在后？当初信誓旦旦地说扶持她为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可当她荣登后位又嫌弃她不尽人意。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为蒲察氏牟取福利，可太后却事事插手，以图要她这个中宫成为傀儡。

    福贵人即使有通天的本领那也得她这个皇后首肯才能从众多贵人中脱颖而出，皇帝以修缮未央宫为由把太后请到钦安殿便是要杜绝太后沾染后宫，若福贵人是个识相之人，她也乐于协助。

    皇后轻轻抚摸着四个月身孕的肚子，太医孙皓说嘉贵嫔腹中胎儿并不稳妥，早在三月之时就已薰艾，如今虽进入四月的稳定时期，她的肚子比起嘉贵嫔的要大多了，孙皓虽嘴里说着正常，可她总是隐隐忧心。

    长子嫡孙，四个字无疑是加重了她的负担，自怀孕以来她总感觉身体疲乏，胃口却好得让人惊讶。她坐在梳妆镜前把发髻上的金饰逐一摘下，却发现每件精致的首饰间都带有几缕青丝，她紧张地查看梳妆桌上掉下的乌丝，每条几乎都是发干开叉。

    她看着镜中妆容精致的自己，发现眼角出多了几条细纹。她才二十一岁却出现了细纹，到底是正常亦或是有人暗中谋害？

    玉安为她请来孙皓请平安脉，『女子在妊娠期间容易血虚引起掉发，娘娘切莫过分忧心。』孙皓对于皇后的病情望闻问切后得出结论。

    皇后让玉安把自己用的胭脂水粉、吃得用的，甚至熏香炉也要孙皓逐一细查是否有朱砂或水银的存在。孙皓无奈地逐一为皇后细查，虽然未能查出什么，可皇后依旧认为是有人要毒害自己。

    送走了孙皓，皇后几乎是发疯般要玉安找来内务府的总管逐一把清宁宫内的物件换成新品，她发自内心地害怕曾被她谋害的妃嫔现在联合起来谋害她腹中的阿哥。

    却说内务府的人把衣衫送到玉华宫，这件红山茶宁绸造工之精巧让素心和小宁子都忍不住称赞，可菀反倒是蹙眉，这红山茶的颜色未免也过于艳丽。

    『小主，怎了？』素心仔细地把这件宁绸叠整齐。

    『这件衣裳先放进库房吧，万寿宴当日以吉服装扮便是。』菀淡淡道，『这花过于娇艳，皇后才是正妻，我怎能僭越。』

    『听娘娘这么一说，还真觉得这花儿娇艳。』小宁子闻言也仔细看了看。

    『素心从箱子里挑那件豆色的梅花绣褂子。』当天是訾陵的万寿日，主角固然是皇后，若她不识大体硬要分走一分，只怕会挑动着皇后不安的神经。

    『是。』素心闻言便安排人手去筹备。

    皇帝二十一岁的万寿宴设在东内苑的太极宫中，宫中的上下都是忙碌不堪，畅音阁内搭建大型的戏棚，内务府的人早在一个月前就找来戏班加以训练。各地的贡品源源不断地送进宫中，就连宴会的器皿都得加入『万寿无疆』的字样重新烧制，一切摆设都以九五为尊。

    虽名为家宴可宴请的几乎都是朝中的重臣及各皇亲国戚。当日的筵席从辰时便开始，御花园内通道两旁都堆满着官员的贺礼。后妃们的陪宴宴桌分左右两排，设在太后、皇上与皇后宴桌的左前方和右前方。后妃穿着也是以吉服为主，尊等级卑有别，使用的餐具亦有差别，陪桌上仅设点心和小菜。

    这大清早的第一道早膳便是用春寿宝盅盛着的一品炖燕窝，第二道便是珐琅盘子盛着的豆面卷（这道豆面卷可是太后最为欢喜的食物，据说三五不时便要吃一回），御花园中还设有三大桌子点心、粥品和米膳，此外还有一桌是咸菜。

    皇后一身明黄缎绣彩云金龙纹吉服，头顶九尾珍珠金凤凰凤钿，金光闪烁的护甲以细密的翡翠作装饰。

    訾陵一身秋季的明黄金龙朝服，他与皇后分坐在主席两端，皇帝的下手左端坐着的是穿着明黄缎绣彩云金龙纹吉服的太后，太后的钿子虽没皇后的金光闪闪，但颗颗东珠闪着幽幽白光。

    用过早膳，各宫妃嫔便到御花园中猜猜灯谜，稍作歇息。福贵人和菀来到花灯长廊下，两人正各自看着八角花灯想猜灯谜。

    『哟，福贵人今日真是三分颜色上大红啊，你这件芙蓉花宁绸该不会是压低箱吧？』荣贵嫔的话让在场的人目光都转到福贵人这儿。

    身为六贵嫔之首的荣贵嫔今日带着一串匀称的红玛瑙珠子，由于她与菀离得不远，菀能嗅到珠子上散发的奇特香甜的味道。

    红麝香珠？

    菀第一个反应便是珍贵异常的红麝香珠，十八颗珠子匀称发亮，她清楚记得王爷手中曾有这么一串红麝香珠，她曾见过他终年佩戴在手腕之中。小时候她不懂曾偷偷取来把玩，事后被王爷狠狠抽打她的小屁股，王爷恶狠狠地说此物能致人绝育。

    荣贵嫔的娘家不是很显赫殷实，此等珍贵异常的东西自不会出自她娘家之手，或许是皇后赏赐的也不奇怪。只是平日不甚见她佩戴，也许今日是为了撑场面而戴上。只是这香味儿重，荣贵嫔怎会嗅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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