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意难平

    当訾陵来到玉华宫，只见除主殿外东西两殿早已乌灯黑火。訾陵步入主殿，菀的脸上还挂着尚未风干的泪痕。菀抬眼望着訾陵，那一对忧伤的眼睛让訾陵倒抽了一口气。

    『慎贵人的死，朕也是痛心疾首。』訾陵坐在菀的身旁，他主动执起菀那双冰冷的手。菀低头听着他的话，泪水漱漱留下，滴在訾陵的手背上。

    菀无声地抽泣，慎贵人昨天还是好好地与她一并坐在长塌之上绣着荷包，慎贵人说过也许皇上早已有无数的荷包，但她介意皇上的箱子里没有她的荷包。如此一往情深深几许的少女，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连她最后一面也瞧不到。

    旁人永远无从得知，在玉华宫延晖殿内无宠的日子里，她和慎贵人曾同裹一被躺在同一张床上，两人在寒冬中相互依偎，相互希冀着何时得到皇上的青睐。可如今她惨遭意外，而她却不能尽一份孝心为她拜祭，她如微风般轻轻地来轻轻地走了。

    后宫的妃嫔从来都是十年人事几番新，后宫缺的不是人，走了谁也会有谁给替补上。慎贵人走了一个月，皇后便把承晖殿给清理了一番让绘常在住了进去，通贵人仍旧是在延英殿。訾陵这个月虽有来玉华宫但更多的是在望春宫中宠幸禄常在和穆常在。

    菀这个月胃口不错，吃得比以前都多了，脸也胖了些。素心也敢笑话她想个小猪似的，菀也不以为然只是嘴巴闲不下来，肚子老觉得饿。慎贵人走了，菀也只得吃着小厨房的饭菜，她倒是惦记着梅子排骨的味儿。

    这天訾陵和菀还有通贵人、绘常在在玉华宫的院子里进午膳。菀吃了一块白玉蹄花便呕吐不止，高无求火速命人请来太医杨明怀为菀把脉。杨明怀是负责皇帝身体的御医，太医杨明怀先是一阵喜悦而后又显得愁眉，『贵人小主最近胃口如何？』

    『小主的胃口这一月来都是甚好的。』素心把菀的情况说了一通。太医杨明怀蹙眉让小太监请来菀的脉案，一番细查后心中顿时有了个念头。

    『······』杨明怀太医请脉后跪在地上给訾陵汇报，『回皇上的话，贵人小主这是喜脉。可脉象羸弱，只怕这孩子不日便会流产。』

    訾陵先是一阵久违的喜悦，听了太医的话又显得落寞异常。『此话怎讲？』

    『老臣请皇上恕罪！』太医杨明怀伏地不起，『小主有孕前脉象大热且心烦气躁，根据脉案记载贵人小主多喜食用猪肝马齿苋汤、凉拌黑木耳和杏仁茶等。此物均能惹起宫缩不利胎儿稳固。』

    菀闻言心中一震，这些汤水菜肴据说猪肝马齿苋汤是清热解毒、利水祛湿的盛夏良汤，而黑木耳和杏仁茶据说能养血驻颜、使人容光焕发。

    『这些汤水菜肴不都是些消暑利水的吗？』素心蹙眉不解，这些菜肴她都是亲自查看过没有毒性才给菀贵人食用的。

    『素心姑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些汤品菜肴若长期服用便会残留毒素于身子，不利于胎儿的生长。』太医杨明怀摇头轻叹，后宫女子多是为了养颜而误食偏方累事儿。

    訾陵见菀一脸懊悔地流着泪水，他接过高无求递来的龙纹绢巾给菀把脸上的泪珠擦去。『朕与你正值年少气盛之时，这个孩子没了，将来还会有的。』

    绘常在与通贵人对看了一眼，像是相互提醒訾陵对菀的宠爱。昔日的庄嫔有孕一时的风光也及不上菀的三分，同为没了孩子，庄嫔却是被降为贵人，责令迁出上阳宫，今日的菀没了孩子皇上反倒是好言安慰。

    『高无求，把这个宫女押到慎刑司去。』訾陵抬手让高无求把素心押下去，『皇后调你来照顾新晋的小主是念你成熟稳重，奈何你却疏于照顾主子。』

    『皇上饶命，奴才自知所犯何罪，但奴才真的尽心尽意伺候主子的。』素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认罪。

    绘常在暗暗一惊，素心的惨况让她忆起自己也曾因皇后的事而无辜受牵连，那次她可是被扒去裤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杖打几大板。

    『皇上，素心她待臣妾确是真心真意的，求皇上开恩。』菀双膝跪在地上恳求訾陵，素心不停地磕头，额上早已被磕出一片淤青。

    『真是好一出主仆情深，装得人模狗样又如何？协助他人残害自家主子的事儿也亏你干得出来。』通贵人厌烦地用绢巾捂着耳朵。

    高无求命两名小太监押着跪在地上的素心往宫门拖行，菀手快执着素心的手，若不是訾陵手快菀也会被顺势拖到地上。

    绘常在咬嘴看着，那次她被牵连受罚，皇后也不过是冷眼旁观，若皇后能像菀贵人那般为她求饶，她也不至于被清宁宫的奴才耻笑。

    『唉，臣妾记得慎贵人与菀贵人情同手足，菀贵人的饮食也多由慎贵人亲自料理的。这道白玉蹄花味道虽好但终不及慎贵人的手艺来得绝妙。』绘常在故作无心地说。

    她知道自己这一搭嘴便会惹起纷争，可昔日菀贵人曾在贤妃责骂她之时挺身而出，如今她有难这个恩情也是报的。

    訾陵蹙眉看着绘常在，他似乎记起当初菀举荐慎贵人时曾说过自己的胃口被慎贵人养叼了。后来他多次到玉华宫吃用的也多是慎贵人的手艺，慎贵人与菀情同姐妹，若要加害更是得心应手。

    且绘常在甚少与菀和慎贵人往来，也断不会无故加害谁。

    訾陵让高无求到内务府请来账目薄，只见账目薄上的黑木耳、马齿苋、猪肝等容易积食的多为慎贵人所取，每次取的人均是素言。

    到底慎贵人也是非我族类，这批新进的小主自进宫后便清风作浪，想必也是受了其君主之命。外族亡我清隆之心不灭！

    『高无求！』

    『奴才在。』

    『通贵人搬弄是非，有违妇德，现褥夺贵人之位，关押永巷行幽死之刑。』訾陵扶起菀，『杨明怀，菀贵人腹中死胎不宜久留，朕现命你为菀贵人调配打胎药，小产的月子由你负责。』

    『臣遵旨。』杨明怀领命离开。

    『高无求，宣户部尚书进宫。朕要下旨：从今起，不论本国及他国进贡汉家女子，一律不许参与选秀。若有违者，株连九族斩立决！』訾陵此时怒火中烧。

    訾陵走后，绘常在看着菀道：『你的良心搁在心底便是不需让人知道，下次没那么好运有人肯帮你。』

    绘常在叹了一口气，幸好慎贵人这人也不是什么好鸟，也枉费她这些日子的愧疚感。玉华宫的明争暗斗尚且如此，其他宫房的恐怖更为白热化。今届的秀女比上一届的更加心思缜密，杀人于无形之中，今天她出手救了素心，他日也不知谁能救她？

    菀知道绘常在说的话是何种意思，到底是她掉以轻心，平日的皇上总是嘻皮笑脸，让她忘记他是一国之君手握千百万条人命的主宰权。今天若不是绘常在出手相助，自己也死得不明不白更遑论素心的性命。皇帝的喜好从来都是难测，若是翻脸起来昔日的情分也不过尔尔，难怪皇后和贤妃都要死死抓住实权这个硬道理。

    她想要生存就必须得牢牢抓住皇帝的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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