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皓霖知道在警署里,资历是一个很重要的评判标准,自己刚到警署没多久,郑警司自然没将他放在眼里。话不投机,他没打算纠缠下去。
柏皓霖离开一处,试着拨打易云昭的手机,却打不通。
难道云昭……柏皓霖不相信,但又不得不这么想。
“皓霖,你也来加班?”秦思烨惊诧中带着欣喜的声音从柏皓霖身后响起。
“嗯,我来看看。”柏皓霖道,“你呢?”
“我替范医师值班。”
“范医师?”柏皓霖心中一紧,一个念头涌进脑海:难道严祟江是范国懋……?但他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不会!这不是范国懋的风格。更何况他重病在身,已是自身难保。
“他最近不太舒服,可能看病去了吧?”秦思烨用指尖轻点着朱唇,猜测着。
“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柏皓霖说着就要离开,却被秦思烨叫住了:“哎,等等!你是为水族馆那件案子来的吧?一会儿我要去现场,你来吗?”
“现场?”
“是啊,要从鲨鱼那里抢回尸体。”也许是可以和鲨鱼亲密接触的缘故,秦思烨的语气中透着兴奋。
柏皓霖没有立即回答秦思烨,而是思考着以易云昭的一贯作风有没有可能会回到现场,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你等等哦,我去拿东西。”秦思烨说着就向法医处跑去。
海洋公园已经闭馆,积极配合警署调查。秦思烨来到水族馆,柏皓霖则到了保安室,想找到易云昭离开时的录像。
在说出了大概时间后,保安调出了当时的影像,画面中,人潮快速涌出海洋公园,有的游客甚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跟在其他人后面跑,原本要从中找到易云昭极其不易,可是他在人群中却格外扎眼。
——在严祟江意外身亡约二十分钟后,易云昭神情木讷、表情呆滞,好像被夺走了心智般,他被狂奔的人群推搡着,却毫无反应,顺着人潮慢慢走出海洋公园的大门。
柏皓霖虽然不是精神科医生,但也看出易云昭的不对劲,似乎亲眼目睹严祟江惨死的他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已经完全丧失了行为能力,只是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云昭,在你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柏皓霖看着易云昭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心情越发沉重。
易云昭步履蹒跚地走在大街上,从他对面走过的人都用好奇、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他们在他眼里却是朦胧一片,就好似他身处浓雾之中,眼前只有一团茫茫的迷雾,可是四周的声音却热闹非凡,有汽车喇叭声、路人的说笑声、脚步声、宠物的叫声、还有一些似近似远、似男似女的声音在他耳边叫着:“救我、救我……”
易云昭往前伸出手,想抓什么,却扑了个空,他就像喝醉酒的醉汉,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突然,一只手重重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并往后一拉,一个男人大声叫着:“你干什么?不要命了?”他话音刚落,一辆汽车从易云昭面前呼啸而过。
易云昭神情恍惚地回头看了看救了他一命的男子,张张嘴,想说什么,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一个女声关切地问。
“叫救护车吧,他这样在街上乱闯迟早出事儿!”那个男声道。
听了他的话,易云昭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些,他奋力挣脱了男子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另一边走去,嘴里低喃着:“我不去,我不去……他们、他们要来了……”
“哎,你别走!”女声想叫住易云昭,却被另一个男声阻止了:“由他吧。我们把他送医院,指不定医院会不会说我们把他怎么着了呢!如今这世道,你出于关心问句‘没事吧’也会被人抓住把柄。之前新闻不是播过类似的事件吗?算了,我们还是少管闲事!”
听了他的话,那一男一女也不吭气儿了。
“血、血……他们来了、来了……”易云昭一边用深沉、颤抖的音调低诉着心中的恐惧,一边一步步往前走,可他自己却不知自己要去何方。
在拿到了录影带的副本后,柏皓霖到秦思烨那儿。
他刚到水族馆就闻到一股浓呛的血腥味——为了取出严祟江残缺的尸体,海洋公园也下了血本,同意秦思烨剖开鲨鱼的肚子。想必它们没有料到饱餐一顿的结果竟会是开膛破肚。
秦思烨正将刚取出来的一条手臂与其他残缺的尸体一起放在满是血迹的塑料布上,在她的身后是三条足有两米长的鲨鱼的尸体,鲜血染红了灰白的地面。即使是海洋中最凶残的动物,最终也逃不过人类安排的命运。
严祟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跌进了鲨鱼池,他的死因不容置疑,唯一有调查价值的是他变成鱼饵的原因,是意外?还是蓄意谋杀?
柏皓霖走到放着一号标牌的地方——严祟江落下的位置。他蹲下身,仔细查看着,却没有发现端倪。他轻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可就在他要转身的一刹那,脚下突然一滑,幸而柏皓霖反应迅速,很快就站稳了脚,否则定会和严祟江一样掉进水里!
柏皓霖隐约感到严祟江的死与滑溜的地面有关,他再一次蹲下身,用指尖拭了拭地面,附在指尖的物质有些黏滑,好像泥鳅表皮的黏液。他故意用脚在地上蹭着,又故意在附近来回走动着,虽有几次脚下滑了一下,但都能很快保持平衡。
难道真的只是意外?柏皓霖闪过这念头。
暂时没有线索,柏皓霖只得悻悻地回到警署,将从保安那里得到的录影带交给小陈,希望通过警署更加精准的设备可以查到什么。
小陈将影像资料放大、放慢,他也一眼认出了易云昭:“哎?这不是五处那个有精神分裂症的警员吗?他怎么在这儿?”
“云昭心里是有阴影,精神分裂症可能有点夸张了。”柏皓霖没有回答小陈的问题,反而替云昭说话,他专注地盯着屏幕,在易云昭的身影消失在银屏上约十分钟后,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了海洋公园外面,一名戴着眼镜的男子走下车,拨开人群,快步往海洋公园走去。
他之所以会引起柏皓霖的注意是因为他的衣着、举止既不像是警署的人,也不像是海洋公园的管理者,急忙叫停:“小陈,麻烦看看这个人。”
小陈依言将录像暂停并将此人的脸部放大,虽然摄像机的分辨率有限,但也能看到他的胖脸上堆砌着焦躁和不安。
柏皓霖没有认出此人,只得道:“能不能看看那辆车的车牌?”
“我试试。”小陈剪切了车牌的影像,放到专业的软件中,最大限度地提高了清晰度,终于能隐约看清上面的号码了,“RM-B666?这车牌太拉风了!”
“谢谢!”柏皓霖将车牌记下。
通过交通管理部的系统,柏皓霖查到了该车隶属于一家叫百纳川的医药公司。他查到了这家公司的官方网站,赫然发现其执行董事竟叫程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