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忧身上的狐裘被扯下来,她赤脚站在雪里,嘴唇微青,脸颊冻得没有半点血色。
紫玉望着她,那朵纤弱的白莲眸中却透着常人想象不出的倔强。
他想起父皇临终前曾同他谈过‘真心难得’,若是得到便要百般珍惜。
因那是对君主的怜悯,是越过一切不可能的所为。
可父皇他不曾知道,忧儿的真心一直从幼时就陪伴,她给了自己全新的开始,犹如凤鸟涅槃重生。
自母妃死后,自己虽担着大皇子的名号却无一人肯认真待他,即使是殿中伺候的婢女也常常会偷偷的给他减衣缩食,养肥自己的口袋。
紫玉想过再努力一些,如此总能得到父皇的青睐。可事与愿违,他的努力除了换来一身伤痛,别的什么也没有留下。
这宫中富丽堂皇,光鲜亮丽。他所居的那个位置摊在众人的眼前,即使想要找个黑暗的位置躲起来也不能。
总有人千方百计逼迫他,似乎只有见到他死去,那些莫名的躁动才能平稳。
从那时起,紫玉便从心底开始渴望力量。
他希望能权倾天下,只有到那种时候才真正的无人敢逆他,全民臣服。只是这想法宏大,现实却卑微,他只能将它压在心底的最深处,从来没有奢望过有完成的那一天。
直到他遇见朝阳公主,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妹妹轻笑着告诉他,她相信他并愿意付出一切的助他,无条件的跟随。
从那日起,他的眼里像突然多了色彩。红花绿叶,白雪秋枫,那些原本就存在于世间的景致,自己终于看了清晰。
紫玉开始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一定要得到至高的权力,得到守护那方朝阳的力量。
如今,朝阳公主兑现了承诺,她站在生命的边境线上高昂着头,嘴里说的依旧是‘跟随’,没有条件的跟随。
禄全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手指着孟将军吼叫:“杀了她!我叫你杀了她!”
孟将军犹疑了一下,回身望向颜皇后。
颜皇后微微颔首,孟将军这才打定了主意。
他抬起左手,向右小幅度斜挥,然后护着禄全退后了一些。
躲在人群中的紫玉识得那个手势,那是吩咐弓箭手放箭的暗语。
只见屋顶上的弓箭手们正在将弓拉满,齐齐指着离忧。
紫玉心中一惊,立刻站了起来。
同样易了面容站在他身边的阿长死死拉住他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松手。
“放手!”紫玉怒喝一声,面色恐怖得如鬼魅。
阿长一颤,手上松了力气。
紫玉朝离忧奔过去,一把将她抱住,压到了地上。
弓箭呼啸而至,离忧瞪大了眼,眼睁睁的看着一支箭射入了他的后背。
哦不,不只一支,有许多支,那箭头入肉的声音沉闷,离忧觉得心里发慌得疼痛。
纵使样貌改变,当他大嚷那句‘放手’的时候,她便知道他是谁了。
本来,他有机会躲过这一劫,本来,等待叔父搬来救兵逆转这局势,他幸许还能坐上那至高的位置。
她的哥哥,怎么能那么傻,明明只差一步而已,却偏偏被自己牵绊。
一边的禄全也明白了过来,他立刻让人抓住了阿长,并再次下令放箭。
紫玉挣扎着动了一下,伤口处的血立刻沁出来,染红了服丧的白衣,就连纯白的雪地上也落了星星点点,十分的刺眼。
离忧抱住他,贴着他的耳旁说:“够了,哥哥。痛快些也好。”
紫玉身子一颤,终于不再用力。
他心里懂得,即使彼时护得了她,后面也会无能为力。与其担心禄全想尽方法折磨她,倒不如带她一起走,这样总归安心。
他感到全身都痛,很累,很想睡。可紫玉却强撑着睁着眼,执意要将最后的目光都留在她的身上。
能同她死在一起,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局么?
“啊!!!”几声痛呼从屋檐上传来。
阿长抬起头,脸上欣喜。
只见屋顶上的弓箭手皆被突来的兵将用匕首刺死,华将军携着更多的兵将从门口涌入。
华将军举着宝剑大嚷:“先帝将这主位传给了大皇子。俞国师及一干文臣武将已经确认了诏书的真实。太子,还望歧路知返!”
孟将军一滞,立刻大吼一声:“孟军所在何处!!!”
四周鸦雀无声,无人应他。
他颤抖着又嚷了两句,终于引得华将军一阵讥讽:“我华自应既是来了这里,你觉得还会有人出来挡我吗?你的那八百兵将早已束手就擒,你也莫在做困兽之斗!”
孟将军如失了魂魄一般,抖着身子在地上跪了下来。
禄全见形势突然扭转,怒不可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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