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药箱,躬身便进了帐子。
不大的帐子内横七竖八的躺了七八个伤兵,还有几个伤势较轻,只是随便的席地而坐。见她背了药箱进了帐子,那几人便立时起了身前来帮忙。
这一帐伤患,因是协攻的步兵,伤势都不算严重。大多是四肢被兵刃划伤,只有一人被长刀刺了腹部,庆幸的是腹部甲片替他挡去不少力道,长刀虽入腹,却并不深。
卫灵秀先为那伤了腹部的兵士敷药止血,一边跟兵士们打听今日的战况,“今日伤患可多?”
兵士们见她年纪不大,长得十分俊俏,动作却轻柔娴熟,对她也颇有好感,听她发问,便七嘴八舌的回答起来。
“咱们步兵营伤患不多,连带这一帐,也就七八帐,大抵是些轻伤。”
“我听说虎威营那边伤患不少,郦将军那个火爆性子带着他手底下的虎威营也是一群暴脾气。今日虎威营直插狄军中腹,险些没被人给围着一锅端了。”
兵士们说到此处,几人不禁哈哈笑了起来,有些戏谑的意味,却并无恶意,不过是轻松的调侃。
“元帅哪能让郦将军吃这种大亏,先锋营就在前方,回身就与虎威营形成夹击之势,被一锅端的是那一支狄军。”听得这般调侃,有的兵士便忍不住反驳。
卫灵秀这第一日的工作,直到夜里酉时才算是结束。得她治疗的兵士们都十分感激,有几人亲自将她送到帐外。
她此时才想起与自己算是相熟的大牛,随口便问了问。
谁知刚才还有些嬉笑的几个兵士,在听到她问到大牛时,神情却一下子低落了起来。
“他怎么了?”卫灵秀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晌午之前那种惶然的心绪一下子又回到了心中。
“大牛虽受了伤,却无性命之忧。”一个兵士开了口,言语中有几分唏嘘,“只是,他弟弟今日战死了。”
卫灵秀闻言一下子愣了,这消息实在是让她有些猝不及防。来到北地不过几日,说得上相熟的兵士也只有大牛一人,没想到得知战亡的第一个人便是大牛的弟弟……大牛提起弟弟时脸上那种骄傲的神情此时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她有些不敢想象此时大牛会是怎样一种绝望的心情。
工作做完后轻松的心情,在听闻大牛弟弟的死讯后一下子沉重起来。与几个兵士道别后,卫灵秀背着空了的药箱慢慢走在伤兵营中。
营地里到处燃着火把,三三两两受伤的兵士互相扶持着行走在期间。偶尔几声按捺不住的惨呼在四周的帐子里传来,激的人忍不住就一个激灵。
卫灵秀慢慢的走着,远远的便瞧见一个帐子外似有七八个兵士围在一起,喧哗声随之便传了过来。她仔细瞧了瞧,这才发现站在那几个兵士之中大声哭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牛。
眼见着大牛发狠将其中一个兵士大力推开,踉跄着便要朝这边跑来,卫灵秀忙跑了几步到了他们跟前。
大牛腿上受了伤,虽身边有人搀扶,每行一步却踉跄一步,脸上还带着痛楚。
“大牛,你这样闹起来,又有什么用!难道咱们会将兄弟仍在战场,自个儿回来吗?”被大牛推开的兵士并未气恼,两步跨到大牛面前无奈的说道。
大牛红着眼,瓮声瓮气的说道,“他没死!我就是知道他没死!”
卫灵秀见状忙到了跟前,急急说道,“你先别急,你瞧,你腿上的伤又裂开了!”那绑在大牛腿上的布条此时已然被血水染透,必定是伤口又重新裂开。
几个兵士见有人打岔,忙也跟着劝说,不由分说的将大牛带回到了帐子中,再不与他纠缠,立时便四散离开。
见同伴们四散离开了帐子,大牛身上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全然消散,他失神的坐在帐口处,通红的眼眶处突然滚下一串热泪。
卫灵秀见状,心中也有些酸涩,眼中差点也跟着淌下泪来。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跟前,蹲了下来,轻轻的将他腿上被血水染透的布条一圈一圈的接了下来。他的伤不轻,右腿处被利刃划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伤口极深再过半分怕是就要见骨了。这样的伤势,那是要多疼……可他竟似丝毫不觉一般,挣扎着走出了帐子,导致伤口再次裂开。
拿了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的给他清理了下被血水冲开的伤药,卫灵秀重新给他上了药,又包扎了伤口。她动作轻盈,也不算快,待给他弄完后,已过去一盏茶时候。而这段时间里,大牛仿佛失了神一般,目光呆滞,静静的坐着任凭她给他处理伤处。
“你好好歇着吧,再不能随便走动了,伤口再裂开,那就不好了。”擦干手上的血水,卫灵秀担忧的对他说道。她不太会安慰人,此时也不敢触及他的伤心事,只得絮絮的嘱咐他注意伤口。
便是此时,大牛似是突然回过神一般,激动起来。他一把攥住卫灵秀的胳膊,哀声求道,“卫大夫!我求求你,你救救二牛吧!他们都不相信我,可是我就是知道,二牛他还活着。我跟二牛一块儿下生,十几年来都在一处,从未离开。许是因着双生,我们二人总能感觉到对方。我伤在腿上,可是肚子却疼的厉害!一定是二牛伤了肚子,他在叫我呢!他孤零零的躺在河滩上,叫我呢!”说到此处,大牛已然是嘶吼一般,眼眶中的泪水如若滂沱的大雨,终是哀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