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戴奇坐上了开往市里的公共汽车。
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他在这个时候离开了。
路上有很多急弯,晃得戴奇有些恶心,好在是越走越亮,晨光撒在一寸余厚的雪地上,一瞬一瞬亮晶晶的,像女子眼皮上的珠光眼影。
并非戴奇不想在家过这个年,说也说了、骂也骂了,三年没回来怎也熬得过去这一个新年。除了父亲和祖父,戴家人心情不好也是一时的,毕竟都有自己的日子,只是某些场合显得自己很着急罢了。
他的离开,是考虑到支与支的颜面,戴奇是这一支的长孙,按礼节大年初一要拜另几支的家长,到时候会让一切显得更扎眼了,毕竟这和三年前不一样。
戴家堡就这么一亩三分地,他早晚要离开,又何必停留太久让这些事情浓烈起来。他本来就是戴家那块遮羞布下面的东西,如何能提着礼盒正大光明地走亲访友呢。
“戴世勋这一支至今还无后呢”“有男不生、有生不男,怕是有些说道喽”,此类说法绝非夸张,子不生男、有孽未还,这般离谱又恶毒的说法当真存在。还有更夸张的,如果儿媳生不出男孩,死后不能埋进公家祖坟,观念如斯恐怖。
这些话戴奇不会往心里去,可家里人不能,这是他们一年四季都不会离开的乡土。早些离开、早些逃离,别让人们看到太具象的东西,话题度自然就大幅降低了。
家里人并非没有挽留,可是他们也想到了戴奇将要面对的压力,等到了千碟宴、百家香、长孙立红梁的时候,他又怎能捱得住呢?
一路上,戴奇的心情从未如此差过,逃离算是好听的了,他时而觉得像是被驱离。
故乡素来是个情切的词,或渴望、或怀念、或叹息,有人为了打拼而不得不永远留在一个地方,有人不知何所往但故乡给不了自己所要,都愈发变得遥不可及。
可放在戴奇这里,故乡推着他往出走,这片天地不容于他,对他来说只验证了一句话,人要拥有故乡,先要离开故乡。
还是回到酒馆吧,回到从前的日子,虽然也有很多不顺心,但起码有时候很开心。
戴奇离开的这段的时间,酒馆经营得还不错,沈妮缩短了唱歌的时段,多一些时间和四筒一起招待客人。
不得不说,画家的那一套效果很明显,说不出到底有什么特色,可沿途这么一走,很容易就能抓住人们的眼睛。走进之后,这里的意境也很不错,头上风铃叮铃脆响,树下的一切都显得很静谧,偶尔望向远处篱笆,它并不煌烨,但那晕色像极了烛光。
戴奇飞回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先来到了酒馆,他站在篱笆外面看了一阵才走了进来。
四筒忙得飞起,刚给那桌送上一打酒就忙不迭来到戴奇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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