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借着空气中饱满水汽的掩护,肆无忌惮的游走在溢满了破旧生活气息的街巷中,街巷中多数来往的人们因此少了些心理防备,也用不上多么日积月累,慢慢就习惯了皮肤日渐呈现黑红的色泽,长出不规则的斑点。
这变化对初到这里谋生的姑娘来说又仿佛是一夜之间发生的,此前从未留意到。聂春花将随身的小镜子收到袖管里,叹了口气,抬起头眯着眼皱着眉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想来不久之后,她又要开始忧心抬头纹的问题了——路过的那些闲闲散散的小姐姐们尚且可以举伞遮阳,她们这种超市促销员可就只能一直扬着脸工作。
也许很多年以后,疲惫和麻木会让她漠视这些无足轻重的变化,但现在,在年轻女孩的心里,容貌还属于顶顶重要的事情——张导盯着监视器里牧之带着点小女孩骄矜又泛着浅薄愁苦神态的脸,满意的点点头,叫了cut。
“细节很好!”监制摘下耳麦,跟张导小声点评。
推销员的服装是统一的大围裙,上面只有一个巨大的口袋,可以装各种试用装分发给路过的潜在客户们,但私人的物品比如小镜子要是也放在这里,多少显得有点不经心了,凸显不出她对容貌这件事的重视。时值盛夏,一同工作的中年人都穿着短袖,而女主却执意选了长袖的衬衫,小镜子有了收纳的场所,跟她最近心烦的事情也能呼应上,显见每一个工作人员在边边角角上都是用了心的。
导演组在一旁小声交流着感想,牧之早被众人簇拥着进行休整——在这种日头下露天工作可不是说着玩的,甚至都没有心力去考虑紫外线对皮肤的伤害这种“小事儿”了。就走位加表演那不算长的一点时间里,汗水在衬衫里不停的分泌、蒸腾又散发不出去,只能闷着捂着,暑气持续上头,整个人都蔫下去,恍惚着,那种颓丧的状态完全不需要去刻意表演。
一旦叫了停,勉强集中的精神一下子散了,在冰袋和风扇持续的输出下,才缓过来几分,挣扎着凑过去听导演意见。
其实纵观整部片子的拍摄过程也都是这样,张导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说话不急不躁不温不火,整个剧组的氛围因此也被带的如此,即便是赶进度,看起来也是慢吞吞的争分夺秒。好像盛夏里被衬衫包裹严实的躯体,带着内里激烈的不适,但是无从挥发,由着整个故事蔫哒哒闷着前进。
同样,家暴这个主题听起来对抗激烈,但对于被家暴者来说,因为无从选择反而更显沉默被动,只是施暴者单方面的狂欢——整部戏的配置没一个业务繁忙的大咖,公司接过来后经费给的也相对充裕,所以整个拍摄过程并没有从前那种压着进度线赶的紧迫感,可以游刃有余的磨镜头。
可能是闲下来反而不适应,也可能是时间太多所以想东想西,每每深入的对工作进行思考,牧之总觉得自己心里越发不踏实……
细究这不踏实感的来源,大概是这部戏以她的角色经历为中心展开,而她的角色却是在被动接受,麻木前行,虽然有剧本划下了戏剧性发展的线,可是她总觉得找不到作为重心角色来发挥整体驱动力的那个点。找不到这个支点也就估量不好力臂,一身的力气总觉得在打棉花,就算再努力也只是身陷于热烘烘到晕头晕脑的状态里,自己也总结不出是发挥的好还是不好。
她也拿着这些困惑跟张导和编剧聊过,主创们为此甚至彻夜开会理顺,可是顺了两个来回,剧本的问题不大,故事逻辑清晰合理,人物性格恰当准确……这看起来,只是她作为表演者需要自行调整心理调整状态的问题。但如何调整,她一时还找不到方向,因此颇有些丧气。
这颓丧气自然不可避免的出现在跟颜晟安闲暇聊天的语气中,反正他也是繁花似锦的剧本指导,牧之就将窝在肚子里的那些疙疙瘩瘩不对劲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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