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老界岭沉入黑暗。凶猛的山势,更显狰狞。宁静的天空之上,闪烁着微微光亮,穿过亿万里之遥,洒落在伏牛山间。于飞望着夜空,怔怔出神儿,不知想些什么。
身后不远,就是一排房屋。房屋很简陋,碗口粗的松木,连皮一起,搭起一座座木屋。顶子上,盖着厚厚的茅草。此时,一间间木屋里,都透着光亮。守山的寨兵,都还未睡下。
老界岭战斗,已经过去两天。大队的兵马,还未赶到这里。甚至香草,出延州之后,一直紧追着于飞。但到此刻,也不见踪影,却不知她到了哪里。于飞莫名的,担心起来。
听到身后响动,于飞回头看。却见柳十三,拄着一根拐杖,一跳一跳的过来。芸娘跟在身后,吃吃的笑,却不扶他。不是芸娘不扶,而是柳十三不让。说,这样好的快。
跳到于飞身边,大喘一口气。随手丢了拐杖,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身上的伤口,从前胸到后背,从两臂到双腿,足有十五六处。当初可是血流如泉,能活下来,算是命大。
“这般时候,若是喝口酒,那才爽快。”柳十三咂砸嘴。
“酒就在屋里,大寨主可敢喝?”于飞戏谑道。
柳十三嘿嘿怪笑,立时大囧。偷眼去瞧芸娘,却见,芸娘早捂着嘴,笑的直不起腰来。柳十三的年岁,比芸娘大了不少。他们二人之间,当真老夫少妻,差着小二十岁。
两人情义是真,柳十三宠爱芸娘,那也是真。芸娘但有所求,无不应诺。芸娘不喜酒气,柳十三头脑一热,很痛快的答应,此后再不饮酒。转眼,痛快变成痛苦。别人喝酒,他喝水。
看见芸娘,于飞想起一事。老界岭战斗,他见到了神臂长弓。这个怪模怪样的长弓,给了他深刻印象。箭矢劲急如电射,远及三百步之外。他亲眼见着,箭矢穿透人身,钉在了地上。
如此强弓,于飞当真没见过。禁军制式弓弩,除了床子弩,射不了这么远。但床子弩笨重,一般用来守城。仅是操作,就需要十几个人配合。在野战中,用处不大。
军伍中的弓弩,射程都在百十步。超过八十步之外,已经毫无杀伤力。但神臂长弓不同,两百步外,还能穿透人体。这岂不是说,面对神臂长弓,敌人只能挨打?
这若是装备禁军,人手一具神臂长弓,列阵出战,不管西夏的,还是辽国的,还敢靠前一步么?还敢冲大宋呲牙么?
于飞看的眼热,当即抢过一具,看了个仔细。
长弓高有八尺,浑身黝黑。弓背厚重,弓弦拇指粗细。比寻常的弓弩,多出一截横木,前端设有望山。箭矢铁制,箭长两尺四寸。只是上弦不易,需要配备专门的辅兵,为射手上弦。
于飞爱不释手,一打听,竟是芸娘所制。于飞张大了嘴巴,实在难以相信。一个弱质女子,造出如此霸道利器?寨兵一个个,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由不得于飞不信。
“芸娘姐姐,端地了得。”于飞挑大拇指赞道。
“小女子才浅,哪敢贪天之功。”芸娘神情骤变。眼看着,眼里已经有了泪水,面色苍白。
“唉。”柳十三拉住芸娘的手,叹息一声,说道,“殿下不知,这把神臂长弓,藏着一桩灭门血案,已八年了。”
八年前,十六岁的芸娘,嫁入了许州陈家。不过那时,她不叫芸娘。乃姓谢名希孟,出身名门、大家闺秀。那一年,她的夫婿陈安国,高中皇榜、进士及第。
正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谢希孟一身红衣,正坐在洞房里。盖头下的小脸儿,一半儿欢喜、一半儿紧张。窗外,宾客饮宴的嘈杂声,一声声的传进房来。
陡然间,院子里一阵大乱。就像飞来巨石,突兀的砸进泥潭。无数凄厉的惨叫,在院子里炸开。桌椅碰撞,杯盘碎裂,大人叫、小孩哭。好似有一群恶鬼,闯进了院子。
谢希孟吓了一跳,不知院里发生何事。只是惨叫声,让她听着头皮发麻。心里害怕起来,身子抖成了筛糠。她想凑到窗前,向外面看一眼,但腿发软,哪里迈的动步。
正自慌乱,房门“砰”的一声,被人大力撞开。谢希孟浑身一个激灵,尖叫出声。下意识的,一把抓住手边的物件,看也不看,只向着门口,一阵乱扔。
“娘子。”门口趴着一人,一身红色的喜服。此刻,却是站不起身,满脸满手、都是鲜血。虽叫了一声,却是气息微弱。
谢希孟终于定下神,认出了此人。一身大红喜服,可不正是新郎官?她的新婚夫婿。谢希孟惊骇欲绝,踉跄抢到跟前,扑倒在地,一把抓住。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娘子,快逃。”陈安国奄奄一息,嘴里吐出血沫。手伸进怀里,抖抖擞擞的,掏出一个布包,塞给谢希孟。“快逃。”
陈安国瞪着眼睛,已经没了气息。谢希孟一下失了魂,怔楞楞的跪坐在地上。手上攥着布包,沾满了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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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午,香草找来了老界岭。这一路,香草昼夜不停,依然晚了三天,才追上于飞。再看见玉狮子,香草的眼里,可是冒出了火光。盯着玉狮子,一脸的不善。
香草骑马飞奔,吃足了苦头。饶是她武艺高强,几天下来,两腿内侧肉皮磨破,刺痛钻心。再是强忍着,走路的姿势,也是分外的怪异。还是芸娘看出不对,领着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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