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其实，那对每个人来讲，或许真的是美梦，甚至，是不切实际的目标，但在十一的心中，没有谁能更理解她对逆风翻盘的渴望。

    那真的是十一内心暗暗对自己许下的承诺。

    十一在开学的第一天，又会像打了鸡血一样，认真听课，认真学习，认真完成作业！

    那种动力，十一希望能坚持整整一个学期都不要松懈！

    开学对自己的愿景，可以让十一兴奋整整几天，但没人知道，在这之后的过程中，十一有多崩溃。

    她又要面临一次又一次地打击。

    可能从小就没有人提醒过十一，做事情要适当休息，劳逸结合。

    在十一的世界里，爸爸只教过自己要拼尽全力！

    但从没教过十一要怎么拼尽全力。

    那种上来就百米冲刺的劲头，让十一很快就精疲力尽。

    那种泄气的感觉，让十一非常崩溃。

    十一会开始大量的否定自己，觉得是自己又不行了，自己可能真的不会学习，但是十一的内心又会不停地告诉自己，其实自己很优秀！

    十一能感觉得到，她真心觉得自己其实可以很出色，不然，为什么自己在开学之初是可以的呢？

    有时候爸爸会辅导十一作业，但是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十一，不明白什么叫做“每个”。

    她问爸爸，爸爸却显得异常崩溃，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十一连每个这样简单的词都不能理解。

    看着爸爸的暴跳如雷，他的那种喷怒和无法理解，十一内心千万种疑问，都憋在了心里，但十一的内心还是积极乐观的，她还是会微笑地面对生活，她喜欢和小朋友们打成一片，喜欢带着比自己小的小朋友，喜欢领导他们，照顾他们，在玩的过程中，十一还能有一丝丝成就感。

    但爸爸还是会打击十一，说自己和小孩子玩没出息！

    然后，硬生生地把自己放到大孩子中间，大孩子们有自己的世界，十一在他们中间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待宰的小鸡，十一要听从他们的所有建议不敢反抗。

    似乎，爸爸的每个决定，都会让十一崩溃不已。

    他从不想了解十一是怎么想的，只一味地把十一推进一个个深渊。

    十一刚二年级，爸爸觉得十一开始认字了，于是，开始给十一订中国教育报，买《上下五千年》。

    十一看着书架里少有的儿童读物，一遍遍地翻阅着，十一都能把那些儿童读物倒背如流了，因为，那是十一童年中，仅有的几本十一能看得懂，并且喜欢看的书籍。

    有一次，爸爸的朋友来自己家做客，他给十一买了一整套的格林童话，十一兴奋坏了，连续几天都没有出家门，一口气把所有的故事都读完了，那种快感，十一感觉“久违”了！

    故事是带有拼音的，这对于刚上小学的十一来讲，刚刚合适，短短几天里，十一认识了不少字，也看到了很多作者想象的世界，特别美好。

    十一兴奋地去找妈妈，说自己最近在家看了好多书，并且尝试给妈妈分享书里的故事，但是妈妈很忙，根本没有时间理会十一，十一虽然心里有很强的失落感，但十一还是会涛涛不绝地讲。

    十一特别爱看电视，这是爸爸对十一的评价，甚至在看电视的问题上，十一一直都在和爸爸斗智斗勇。每天打开电视之前看一下遥控器的位置，电视是哪个频道，音量是多少。

    然后，十一边看电视边向窗外张望。

    防止爸爸随时回来。

    但是没有人直到，十一喜欢看知识问答，甚至是环游世界的节目，她可以在电视里学到很多知识，甚至是看到很多外面的世界。

    那时候的十一特别喜欢欧美，她不可思议发达国家的环境居然可以那样美好，草地、大木屋、农场，还有沿海的美景，捕鱼的渔夫坐的船都让十一心生向往，他们的生活多么美妙啊。

    十一还喜欢看欧美的电影，电影里大家用的生活用品，穿的漂亮的衣服，甚至电影里善良的主角，都会让十一觉得，这个世界，原来，可以那样美好。

    随着十一的年纪一点点往上升，十一便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十一对看书这件事情的恐惧越来越强，她开始越来越理解不了老师的话，老师也觉得十一“无可救药”了。

    但十一不觉得自己是笨的，她的理解能力没有问题，知识生活给自己的一切都超纲了，十一拼命地看更难的书籍，她想证明自己，结果却越来越糟。

    四年级的十一，决定放弃自己的所有兴趣爱好，在学校的二课中报了阅读。刚到阅读班时，老师的作业就很让十一崩溃。

    老师叫大家每一周都要在自己看的书中写一篇观后感。

    对于已经看不了书的十一来讲，这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十一其实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对待看书这件事，就有着强烈的焦虑，她开始纠结一句自己看不懂的话，到最后，十一甚至开始纠结一个字。

    老师讲课的时候，只要有一句话十一听不懂，对于十一来讲，就是灭顶之灾，十一必须弄懂了才能继续前进，否则，十一就像遇到了一个过不去的坎儿，卡在那里，动都动不了。而十一正在纠结观后感怎么写时，另一个噩耗接壤而来。

    十一的爸爸觉得十一写作能力特别差，于是，硬生生地给自己从阅读班调到了写作班。

    十一开始叛逆，她不知道要怎么写作文，老师给到的所有题目，十一都只是写一篇的句号。

    老师耐心地告诉十一句号写一个就行，但十一的内心却说：我又不傻！要是有东西写，我至于写那么多句号吗？！

    后来，因为爸爸的工作调动，十一要和爸爸妈妈搬到城里。

    十一兴奋坏了，她觉得，她可能有一个崭新的环境，新的老师，新的同学。

    十一希望自己能到一个新的环境重新开始。

    却没想到，在开学的第一天，十一却被整个班级的嘲笑，打破了幻想。

    大家都说十一土，不光穿着土，长得也土。

    班主任不友好的嘲笑，让十一再一次跌入深渊。

    十一开始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这里的孩子早早的就接触了更有难度的知识，在还都没有上六年级的情况下，大家就早早接触到了初中的知识，而且，这里的孩子都相对比较早熟，每个人对于穿衣打扮都有自己的一套见解，十一觉得融入这样的生活很难也很累。

    不知何时，十一开始陷入深深的焦虑中。

    在那种崩溃的边缘下，十一被爸爸送到当地最好的初中，那里的孩子，更是叫十一见识了有钱人家孩子的优秀，他们不仅都家庭条件优越，而且各个都好学上进，并且，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十一更是看到了自己的渺小。

    从小到大，无论是家庭的打击，还是学校的打击，总之，外部十一所能接触到的环境，对于十一来讲，都是不友好，且充满打击的。

    十一变得越来越没有力量，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追上周围人的脚步。

    但是十一的内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其实你很优秀！十一永远忘不掉她小时候看知识竞答类节目时，自己可以瞬间推理出里面的数学题答案，而且每次全对，十一更忘不掉自己可以在几天之内看完所有的格林童话，十一或许有很多厉害的瞬间，但是，周围没有人关注到，并且，他们都只看到了十一的缺点，打击她，侮辱她。

    十一并不甘心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十一一直都在找出口，但是，随着自己的叛逆期的到来，升学的压力，以及父母愈演愈烈的焦虑，让十一的生活，越来越糟。

    十一依旧记得，初中的第一天，英语老师拿着只有九分的英语卷子对十一说：就你这样，还想念高中？！

    十一也无法忘记，即便换了个英语老师，在英语课堂上，十一提问了一个问题，老师的回答却是：把你的英语念明白再来问我问题！

    十一开始每天都用怒吼的方式向这个世界宣战，她开始顶撞父母，辱骂同学，在老师的眼里，十一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孩子，在父母的眼里，十一是他们没有办法的孩子。

    十一本不想这样，但是，是这个世界逼她的！

    十一初中的成绩比较糟糕，勉强能上高中，爸爸花钱让十一上了一所当地还算不错的高中。

    不算平静地度过青春期的十一，在上高中的第一天，觉得，这里，是相对比较平和的地方。

    十一觉得，高中的老师相对还能好好沟通，甚至有些老师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同学们也相对更加有爱一些，十一喜欢这样的环境，十一在内心里更有一个期许：希望自己能考上一个好的大学，然后，周围有更多优秀的人。

    高中第一年，十一有认真思考过自己的人生，她开始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家庭模式，是有很大问题的，并且，这是导致自己问题形成的根本，如果想解决自己的问题，就必须要先解决自己的家庭问题。

    于是十一暗暗下定决心，她要为自己的过去一个交代，为自己的未来做些什么。

    十一整整三年，都尽力地在听课，自己看不了书，就努力地用上课的40分钟。同学都不理解，为什么十一那么努力，学习成绩依旧那么不尽如人意，可十一已经拼尽全力了。

    高考成绩出来，果然，没有很高，但是足以支撑十一去一所不太好的大学，十一已经很满足了。

    这一路的奋斗，没有人赞扬过十一的坚持，只看结果，十一的成绩也确实没什么好称赞的，但是十一却一直坚持着。

    她相信，自己的努力，有一天老天会看到，也相信自己的坚持，有一天会收获一个更好的结果。

    从毕业，到现在，十一觉得自己还算幸运吧，遇到了小云，遇到了这一群同事，最初遇到康康，也觉得是自己莫大的荣幸。

    老天待十一不薄，只是十一知道，这条路，十一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人这一生很长，长到谁也不知道这一生是悲剧还是喜剧。

    这一生也很短，短到你觉得只想做一件事的时间都不够。十一知道自己的内心还有很多情绪需要自己平复，但同时十一也知道，无论怎样，自己内心要坚守的，是自己的初心和那份善良。

    心这种东西是要守的，要好好爱它，否则，它真的会伤心的。

    就像现在的十一，内心就会有很多愤怒，需要一点点地平复。这一路，十一坚守自己，也累，也烦，但也从未放弃。

    其实十一是怕，怕自己一旦放弃，自己的心，就没有了家。

    她不想想以前的自己那样，轻易地将心就交给了康康，最后，再重新找回的过程，十一都觉得，对待自己，万分抱歉。

    现在的十一，决定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