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十一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姥姥家的床上，夜已经深了，所有人都安静地睡着，十一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那轮明月，乡下没有路灯，十一喜欢夜晚那皎洁的月光，真的很明亮，也许，对于在城市呆久的人们来说，他们已经感受不到“疑是地上霜”了。

    十一自然不会有古代文人的那种描绘，但是此刻的月光，透过窗子，清冷地照亮了整个房间，十一第一次感受到明月带给自己的那份安详。姥姥家门前有棵大树，高高的，夏天宁静的中午，微风吹过，只能听见那树沙沙作响的声音，那声音很好听，十一觉得，透过树叶的缝隙，不仅能感受到夏天的温度，还能感受到夏天的味道。

    夏天的什么味道？也许对于十一来说，就是那阳光照在鼻尖，温暖的味道，也是透过空气，飘来的那阵草香，也有门前那条小溪的甘甜味。

    十一更喜欢夏天的声音，晚上的知了叫，还有夕阳西下的蛙鸣声，更有乡间小路上孩子们的欢笑声。

    这些，都能带给十一真真切切的平静，十一总是喜欢站在马路上，看着这里的一切，不用参与其中，只是静静地看着，就已经很美好了。

    远处有一段小路，两旁有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大树，小时候的十一，特别喜欢带着弟弟妹妹沿着那条小路散步。

    那时候的十一觉得，那条小路好长，好远。

    但现在看看，它就在不远处。

    那时候的妹妹不喜欢树荫下，因为那里有好多好多的毛毛虫，那时候的十一问弟弟，姐姐怕毛毛虫怎么办？

    弟弟那时候很认真地回答道：“长大之后，我就帮姐姐都踩死他们。”

    那时候的弟弟很小，走过那片树林甚至都要姐姐抱，现在的弟弟，已经是一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了。

    时间真快，但它给了人们很多悲伤，但同时，也给了人们很多快乐。

    十一一直相信着，老天是公平的，它给着每一个人该得到的东西，谁也得不到自己本就得不到的，即便是短暂获得。

    该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即便短暂失去，早晚，还是会回来的。

    这片刻的安宁，就是十一的快乐，坐在这里，只有自己，这份快乐，只有自己能感受到。

    这个世界，有多少灵魂，每天在努力挣扎着，在呻吟着，人和人之间，能获得灵魂的碰撞，是多么小的概率？

    其实，越长大，越觉得孤单，也许是因为我们经历的多了，而再让一个人了解你，你也许需要说很长很长的故事，而人生的某些片段，你或许要以忘记，也或许不想提起，甚至，有的时候，你自己都忘了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小时候的我们，在相同的地方，玩着差不多的游戏，有着差不多的喜怒哀乐，相同点太多，我们可以轻易地坦诚相待，今天你为什么哭，明天你为什么笑，我们的理由也都如此的简单。

    可是长大后的我们，连别人问你问什么难过，有时候你都说不出理由。就像此刻的十一为什么那么宁静，只因那眼前的一棵树，一株草，一片树荫、一条小溪。

    没有那么多原因，也说不出具体的理由了。

    如果你也能感受到这片刻宁静带给你的美好，便两个人一起坐坐，即便什么都不说，都会感觉很美好。

    但任何人，都不能在你的风景里驻足一生，当对方起身要走时，记得留对方一个微笑。

    对于小时候的十一而言，姥姥家，无疑就是一个避难所，这里可以远离作业，远离争吵，远离指责。

    只要自己想吃的东西，姥姥老爷都会竭尽所能地满足，十一觉得，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十一记得小时候，妈妈每次告诉自己明天要来姥姥家时，十一都会兴奋到一整晚都睡不着觉，害的自己每次坐车回姥姥家时，都会晕车晕一路。

    三个小时的车程，对于可以吐一路，又昏昏沉沉睡一路的十一来讲，是何其的难受。

    但是每当客车到达终点的时候，十一还是会托着沉重的身体奔向姥姥的怀抱。

    在那个怀抱里，十一好像拥抱了全世界的温暖。

    而姥姥家的柴火味儿，十一也觉得那是家的味道！

    每次姥姥拿起那大大的锅盖时，你永远都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样的好吃的。

    但无论是什么好吃的，十一都会吃掉两碗饭，车上的难受都会消失的一干二净，留下的，只有捞饭的美味。再喝一碗米汤，剩下的，就只有满足。

    冬天的乡下，最有趣的事情，莫过于放鞭炮了。

    走在路上，你永远都想象不到，自己的脚边，什么时候会扔过来一个摔炮。

    村子里都是从外地赶回来回家过年的，小孩子之间有些也都不认识，但是没关系，突然扔过来的摔炮，也不会让对方生气，大家也都喜欢这种过年独有的快乐。

    时间一长，一出门，十一都会在自己的兜里放上几个摔炮，以便随时反击。

    哥哥的火力一般都比较猛烈，来的男孩子，无论多大，哥哥都能稳准狠地把摔炮摔在他们的脚边，但那样的准确率，通常也免不了一场“恶战”。

    后面小个子的男生见状都会上前纷纷投来自己的“炸弹”，但每次十一也都不示弱，见哪个冲的最快，先“摔”哪个。

    脚边劈里啪啦的声音也越来越密，越来越响，但十一也一点不怕，哥哥也每次都会把十一挡在自己的身后，叫那些男孩子冲自己来，但每一次，大家都在哈哈大笑中散场。

    过年的乐趣，对于十一而言，还有一个，就是和哥哥一起骗妹妹吃酸菜。

    每到冬天，姥姥家都会腌好一缸的酸菜，哥哥有时会撕下来一片，在妹妹面前假装吃的很香，然后问还只能抱着的妹妹想不想吃。

    妹妹见哥哥吃的那么想，一直拼命地点头。

    十一和哥哥得逞地坏笑着，然后，把酸菜放进妹妹的嘴里，看见妹妹憋屈的小嘴和要哭的神情，十一和哥哥大笑出了声。

    姥姥会好奇两个人在笑什么，看哥哥手里的酸菜和要哭的妹妹，姥姥一边会假装要打哥哥，一边哄着妹妹说哥哥是坏人。

    然后，十一和哥哥会赶紧逃走。

    那时候的晚上，十一还会和哥哥两个人在姥姥家的屋里，插上手柄，一起玩超级玛丽。

    大人们则坐在床上一起聊着天。那时候的冬天，都简简单单。

    姥姥家的夏天，也有别样的乐趣。

    夏天能和哥哥姐姐们去河里捉鱼，小时候的河里，你永远都想象不到，一张渔网下去，你能捞上来多少东西。

    哥哥姐姐们总是会递给十一一个盆，然后，带着只穿一个小内裤的十一，来到河里。

    十一下了水，不敢往里走，只会和其他的小朋友，在河边用小盆捞着鱼，当然，能捞上一条，自然会让他们这些小孩子开心一整天，但通常十一一条鱼也捞不到。

    看着河里齐心协力的哥哥姐姐们，十一总是很期待，期待着晚上有鱼吃。然而每次哥哥姐姐收网的时候，也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网子里面通常会有好多好多大大小小的鱼，甚至，你还会看到小蝌蚪和各个阶段没有长大的小青蛙。

    十一记得，第一次被普及青蛙的成长历程，还是哥哥拿着桶里的实物给自己讲的呢。

    没错，夏天对于在姥姥家的十一来讲，是从来不缺鱼吃的，但有时，爱吃的妹妹会经常煮一大锅方便面。

    村里的孩子都喜欢妹妹煮的方便面，他们都说妹妹煮的方便面特别香。

    每次和妹妹去村里的小卖铺，妹妹都会问过路的小孩子想不想吃方便面，想吃什么口味的，一会一起煮，然后邀请他们一会儿一起来家里吃。

    村里的孩子也都不客气，像报菜名一样点着自己想吃的口味，回到家，妹妹会熟练地烧火，加柴，烧水，然后把大家的方便面通通倒到锅里，那一锅方便面，足以引来村里所有的小孩。

    每次妹妹都要拿一个超级大的盆来盛锅里所有的面。

    妹妹还爱吃肠，每次锅里妹妹还会放上好多的火腿肠。

    十一平时从来也没机会吃到那些爸爸嘴里所谓的垃圾食品，但事实上，十一本身也确实不是很爱吃。

    但不知为什么，每次和小朋友们一起吃的时候，都会觉得，那方便面，再配上里面的肠，再放些醋和麻油，简直香极了。

    大家都会吃的热火朝天，没一会，整整一盆的方便面，就一扫而空。而每次，十一都能在妹妹的脸上读出一种喜悦。

    十一想想，那时候，其实，所有的小朋友，吃的都是那份喜悦吧。而妹妹还比大家多吃了一样，就是得到大家认可的自豪吧。

    小朋友的友谊，往往建立的也很快，只是一碗方便面的关系，大家就能在吃完之后，热络地在一起玩上半天，最后在临近晚饭的时候再互相告别。

    到了晚上，妹妹还有个任务，就是跳绳，妹妹从小就被家里人嫌弃长得太胖了，但其实他们也就是开开玩笑，叫妹妹跳绳，也只是希望妹妹多运动运动。

    但从十一来到姥姥家后，妹妹的运动项目便会从跳绳改成踢毽子，大家围成一个圈，然后一起踢。这样的项目，总比一个人跳绳有趣多了。

    而弟弟的任务则是去帮妈妈打扫家务。

    虽然弟弟每次都很不情愿，但弟弟却也真的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听话的孩子。

    似乎在有姐弟的家庭中，一直有一种现象，就是姐姐特别爱使唤弟弟，而弟弟也一般都会乖乖听话照做。

    十一的弟弟就是这样，特别听话，也特别爱“干活”，从不觉得帮两个姐姐是麻烦，反而乐此不疲，只要能跟着她们一起玩，似乎让这个小男孩做什么他都愿意。

    乡下的夜晚，临睡觉的时候，还有一间事情，就是一起轰纱窗上的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小虫子，然后才能关窗户。

    当然，熄了灯，也许，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因为，你不知道，那可恶的蚊子一会会落到谁的脸上。

    如果最后大家都被蚊子折磨的睡不着，也许，下一项不怎么有趣的任务就是——开灯，抓蚊子。

    而在开灯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所有人都已经忍无可忍了，大家都抱着必须抓到，拍不死它今晚都不睡的决心齐心协力抓蚊子，直到那只狡猾的蚊子被拍死，大家才一起安心上床睡觉。

    有时，你还会听见棚顶老鼠刨洞的声音。

    起初十一有些好奇，问了妹妹才知道，而有时十一会想老鼠会不会刨着刨着就从棚顶掉下来？

    但看着棚顶钉的一个又一个长长的木板，十一也觉得不太可能。在姥姥家的日子里，似乎呆上多久，十一都不会嫌长。

    回到学校里，十一又会做着想考年级第一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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