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女

    阳春三月，正是莺飞燕舞的好时节。醉梨轩外，梨花胜雪。微风吹过，几片洁白的花瓣拂上妆台。妆台前，一少女盈盈伸手，刚想去拾取，却被一旁的乳娘一把按住：

    “郡主别动，头发还没梳好呢！”

    “四王子到了。”此时有下人来报。

    “让他等等。”少女一边答话，一边催促身后为她梳头的侍女，“你快一些，别让我四哥等久了。”

    春日的阳光照着一地的梨花，褶褶生辉，煞是好看。不远处的梨花树下，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他身着一袭紫衣，墨色的袍子由上好的绫锦织成，上面用青色的丝线绣着流云暗纹，低调却不失华贵。这便是燕王慕容皝的第四子慕容恪。

    慕容恪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一树梨花，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近。又是一阵风吹过，白色的花瓣拂过他紫色的衣袖，颇有一种流风回雪的惊艳。忽地一朵完整的梨花被吹入了他的怀里，他伸出手，轻轻把那朵花捧在掌心。他侧着的脸上，挺拔的鼻子有一个完美的轮廓，微微垂下的眼睛含着笑意，细长的睫毛轻颤，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刚从内殿冲出来少女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半晌，才唤了他一声：

    “四哥。”

    慕容恪回头，许是阳光的缘故，他的眸子里有亮光一闪。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只见她身穿粉衣紫裙，肩披淡紫帔帛，腰间系一环形玉佩，乌黑的长发绾成斜髻，鬓边未戴其他发饰，只一支步摇摇曳生姿。慕容恪注意到，这支步摇正是前阵子他送给她的贺她成人的礼物。

    少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讪讪地说：

    “怎么，不认识我了？”

    慕容恪嘴角一弯，这才像往常一样伸开双臂，说了一声：

    “过来。”

    少女笑着扑进他的怀里，使劲地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白木香，撒娇道：

    “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慕容恪叹了一口气，说道：

    “刚刚还觉得你长成大姑娘了，一瞬间又变回原形。”

    “我本来就不想长大。”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长大。”少女伏在慕容恪的怀里，享受着他温暖的怀抱，暗道，这还用问，长大了就不能这么跟你撒娇了啊！

    “我们走吧。”慕容恪抚了抚少女的额发。

    “好。”

    这天是三月初三，上巳节。一年一度的上巳节本不是鲜卑人的节日，但燕王慕容皝崇尚汉族文化，于是每年的这一天，大棘城内都有各种活动。

    与慕容恪同行的少女正是慕容皝的掌上明珠、刚满十五岁的长乐郡主慕容铭玥。这不是铭玥第一次参加上巳节。她曾缠着她的姑姑、临川郡主慕容青筠带她参加过一次。那时候铭玥还是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孩。慕容青筠是燕王慕容皝最小的妹妹，说起来是铭玥的姑姑，也不过比铭玥大了五岁而已。

    慕容恪接了铭玥出府，一起乘着马车驶向郊外。上了马车，铭玥突然安静了下来。一路上只看着窗外，也不说话。出去游玩还这样安静的铭玥对慕容恪来说有点陌生，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在想什么呢？”

    “上一次，是姑姑带我出去玩的。”

    “想姑姑了？”

    “那天，我看见姑姑哭了。”

    “姑姑她……在代国会过得好的。”

    “四哥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我吗？”

    “总得有人去，你……还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