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其实最需要的,是他仅有那一点血脉的亲人他的父亲。
和一场胜利。
而闵凝,算是他前两个得不到之后仅有的安慰。
闵凝在厨房里煮了一碗方便面,窝了两个荷包蛋撒上一把香葱粒,敲开了书房的门。
这个房间是闵凝去年第一次拜访陆家的地方。
如今里面坐得人,多数面孔她都不认识,烟雾缭绕中,闵凝对上陆北疲惫的眼睛,他挥一挥手,叫众人先退出休息。
六七个男人肃穆垂手从闵凝身边经过,闵凝与他们目光一一交错,一群人精神高度紧张如满弓,再熬下去怕是非得崩溃不可。
众人对闵凝投以感激加同情的目光,像饿鬼一样去餐厅觅食。
阖上门,闵凝把托盘里的方便面和卤牛肉摆在茶几上,陆北坐在上首的书桌上一动不动,“这几天辛苦你了。”
“知道我辛苦就过来把面吃了。”闵凝强硬押他到食物前,“吃了再说别的。”
一顿饱饭能拯救一个英雄汉。
陆北从陆老拐出事那天几乎就水米未尽了,明天出过殡丧礼就算结束了,可陆家百废待兴的局面,还需要他更多心血。
撑住,才是当务之急。
陆北埋头,连面带汤一扫而空,连同一盘子牛肉片全扫进胃袋里,一吃才发现,他是真的饿了太久。
闵凝替陆北慢慢擦着额头渗出来的一圈汗水,“以后每顿饭都记得吃,不然自己都把自己熬死了。”
“闵凝。”他抓住一场白嫩的手,在掌中反复摩挲,“我觉得很累。我很想老爹。”
他眉间的悲伤和无助,竟然像个孩子,一个失去父亲的大男孩。
闵凝懂他失去亲人的感受,当年他失去母亲年纪尚小,不懂得此生不再相见的那种绝望,但,陆北是由父亲一手拉扯,一生计划分为两段,前段路程他依靠父亲,后段路程父亲依靠他。
如今父亲不在,陆北才知道从始至终都是他在依靠父亲。
闵凝拉下陆北的头,让他用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颈窝,捂住他的双眼,“睡一下吧。也许你能在梦里见到父亲。”
陆北缓缓睡着,却睡得极不安稳,紧紧攥住的拳头始终不肯放松,闵凝硬撑着脊背保持一个姿势,生怕打扰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小憩。
一室宁静却没有维持多久,只听门口人声嘈杂,陆北一下激了起来,大步就向门口走去,推开两扇大门,就听见陈凯冷静报道:“傅凌风押杨宜到了。”
杨宜!傅凌风?!
此时是夜晚十一点半,他们吊唁也太晚了!
但来了就比不来强!所有的事将迎面而解!
陆北头也不回,在众人簇拥下匆匆往大堂里赶,那里的扎花已经拆得差不多了,真正吊唁的人早都已经来过了。
傅凌风最后赶来是做什么呢?求和?投诚?还是挑衅?
闵凝提着一颗心。
既然陈凯用了“押”这个字,那说明傅凌风和杨宜已经关系破裂了,那对陆北而言应该不是坏的局面吧?
闵凝在陆北的卧房里焦急地转到半夜两点,仍然等来没有任何消息。
这里是陆家,没人会为她报信,只知道楼下一层和外面场院里灯火通明,今天是一个无眠夜了。
最后闵凝合衣在床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冬夜里的凌晨五点,昏冥交界的寒意透过墙、透过窗、透过窗帘繁复的花纹,一直渗入人的骨头里,牙齿瑟瑟打架。
门口传来月阿姨催促的声音……
今天就是出殡的日子里了,闵凝想要要打起精神送这个可敬可爱的老者最后一程,今天之后,他将化作一灰、一粒尘土,永远躺在冰冷的土壤里……
所有人都在楼下整装待发,只有闵凝姗姗来迟,陆北不顾所有人的目光,远远伸手牵她,把她的头拥到胸口上,“两只眼睛肿得这么高,昨晚没睡好吧。”
“昨天”
“都办妥了。”
他示意闵凝不应该过问。
众目睽睽之下,他是唯一裁决者,绝对的权威,他的女人只能听从他的安排,无权置喙,闵凝懂得闭嘴。点点头,放心跟随她。
这一天的流程奇满,拜祭后迁入火葬流程,最后前往墓地安放骨灰。
两个地方都是人山人海,前来吊唁问候的人络绎不绝,表面上看不出他们与陆家的恩怨,但闵凝却明显能发觉他们对于陆北全面掌权的担忧。
因为,新君太狠了。
杨宜最后死在陆家家法上的这件事,闵凝也是从一个吊唁客的嘴里听到,他们就像四处盘旋寻找机会的秃鹰,一边释放信号,一边伺机捕食。
那位不知道姓什名谁的雍容女人,在接过闵凝递上的白花后,搭着她的手,故作亲热惋惜地低声说道:“听说昨晚就在你们宅子里,陆少亲自给杨宜放的血,钝刀子不知道扎了多少刀,人都成筛子了,今天看你们陆少那气色,可比前两天好多了。”
闵凝不知道处置的现场是不是真的这么血腥,可是有一点,她相信是真的,杀父之仇他一定会亲自动手。
这样的坊间传闻真真假假,来人不知底细,闵凝无意寒暄,只保持礼貌木讷地请她瞻仰遗体向右走,直接参加下葬仪式向左走。
得不到她想要的回应,中年女人拢着黑色狐裘,不忿向左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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