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妻儿去世时埃德加的懊悔和愧疚……大概就和自己看到昔日慈爱的母亲和严厉的父亲转瞬间就变成了一座冰冷墓碑时的心情一样吧。他当时是多么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父母,甚至没有能力惩治那个害死他们的人。
这也就是他没有询问那些害死维多利亚的人有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再公正的法律也无法制裁判断。
人世间,总是有太多无奈。
“慎之,我想报仇。”埃德加在他耳边轻声道。
“嗯,我也想。”他没有解释,因为他明白埃德加一定知道自己说的是谁,“我们一起。”
“好啊。”对方的声音又带了点笑,然而却听不出半点调笑的成分,“我这边的情况有些棘手,先报你的仇吧。”
“就这么说定了。”他伸手揉了揉对方柔软的棕发,“要复仇,便先要让自己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诚然怨恨也是一种力量,但是如果你背负的太多,在你没上战场之前,你一定会被压垮的。”
顿了顿,他继续说,“维多利亚如果在天有灵,也一定不愿意看到你受这样的痛苦。她在活着的时候就没有享受过快乐的日子,你忍心让她死后,灵魂还要为你担忧吗?”
这下埃德加是彻底笑出了声。他推开他的肩膀,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用一种十分老气横秋的口起说道:“小鬼,你才活了几年,就想要教育我?”
韦慎之却并没有如他所料想的那样立刻反驳,说自己看上起顶多二十七、八。相反的,他用一种让人说不明白的眼光打量了埃德加一会:“照你这么说,你难不成还是我的长辈?”
“我就是你的长辈。你现在的哪项技能不是我培养出来的?老老实实听我说话。”埃德加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内心却忽然警铃大作。自己在他面前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如果他真的发觉了什么……
果不其然,韦慎之用一种更加复杂的眼光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你说的巴托里家和匈牙利的巴托里伯爵夫人有什么关系”,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埃德加:“……”
遭了,自己果然是说多了!就算韦慎之听过巴托里伯爵夫人的事,一个软件工程师难道不该是无神论的唯物主义者吗?!万一让慎之真的发现了什么……好吧,他大概不会把自己拖去梵蒂冈烧死,但是肯定会对自己敬而远之的!自己好不容易培养的人,这个和维多利亚一样温柔又锋芒毕露的人,就这么木有了?!
这个时候,成功商人表里不一的能力就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即使埃德加手心都出汗了,表面上依然维持着一副带笑的样子。韦慎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思索了半晌,还是觉得自己想太多了。这世界上相同的姓氏太多了,美国有好几百个林肯、罗斯福呢。
“你知不知道,不要随便装老成。配合你的姓氏,我差点把你当成吸血鬼。”韦慎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姓什么不好,偏姓巴托里。还有那块磨旧了的怀表,看不清的黑白照片,至于弄得像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样子么?”
埃德加:“……”
尽管他很想问问“如果我真是你想的那样,你该怎么办”,但是以韦慎之缜密的心思,大概就会觉得自己是在不打自招了。
然而韦慎之却勾了勾嘴角,收敛了眼底调笑的情绪,认真地看着埃德加:“就算你真的是吸血鬼,我也不会对你产生任何芥蒂的。这世界上真情难求,无论你是谁,我都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除非你让我心灰意冷,让我恨你,像是在恨韦天赐一样。”
埃德加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心跳陡然变得极快,几乎一阵心慌。他闷哼一声,伸手捂住心口,咳了两声。
“心脏不舒服?”韦慎之立刻扶住他,“你没事吧?”
“没事。”埃德加笑着摇了摇头,也就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因为他忽然想到韦慎之的高烧刚好没几天,再加上又被人打了一顿,便说:“夜已经很深了,你最近很需要休息,你该去睡了。”
“……好吧。”韦慎之的确有些不舒服了。于是他站起身,看着坐在地上抬头仰望自己的埃德加,不放心道:“心脏不舒服是大事,你一定要抽时间叫医生来看看。”
“嗯,知道了。”埃德加笑着点头。
“还有,不要老想过去的事情了。长期情绪抑郁,对心脏也不好。”
“嗯。”
韦慎之不放心地看了他两眼,在对方催促的目光中才回到了客房。然而没过多久,埃德加的手机便收到了一条信息。
“也许我不该这么说,但是忘了维多利亚吧。你不应该活在过去,去寻找另一个和维多利亚一样优秀的人,相信维多利亚的在天之灵也会祝福你的。”
埃德加凝视了手机屏幕半晌,才微笑地弹了弹手机屏幕,仿佛在弹那个人的脑袋。
“好吧,我答应你。”望着闪烁的屏幕,他轻声自言自语,“只是……你可别后悔呀,我亲爱的……阿尔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