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光亮投射到了埃德加的脸上,沉浸在黑暗中的男人不适地眯了眯眼睛。然后,他轻笑了一声,目光却依然看着跳动的烛火。
“你来了。”
韦慎之思索了一下,才慢慢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请节哀。”
埃德加苦笑了一声,终于转头看向了对方。就这样,他淡淡地注视着对方缓缓关上门,走向自己身边。盈盈若若的烛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就像那年,在漆黑的焦土上,向自己走来的女人一样。
埃德加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抬手覆住了眼睛。他的唇角依然是翘起的,然而在他放下双手时,他分明看见他的颊边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一闪而过。
见惯了他在商战场上左右逢源,锋芒毕露的样子,韦慎之忽然觉得心口一阵抽疼。他俯下身来握住他的手,却什么也没说。在烛火的照映下,那双墨色的眼睛莹莹如玉,似乎也被镀上了一层深沉的温柔。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了。”
韦慎之其实非常明白他的想法。韦惜潮和高浪在世的时候,他无数次地看着那些有求于人的宾客向他们谄媚,看着那些敌对阵营的商家口蜜腹剑。为了钱和权,人们会对你说任何话,为你做任何事。身处在这样的利益场所,即使你高朋满座,宾客如云,也是万万不能随意与人交心的。
埃德加刚刚进入西网公司的时候,只是个小小的经理。他在短短五年内爬上了许多人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这样的人,无论表面上再怎么随和,他的内心也一定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屏障,一汪深不知几许的幽潭。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愿意把脆弱的一面暴露在自己面前,这更让韦慎之觉得感动,同时心里还充满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看着对方怅然若失的笑容,他只能叹气,然后更加用力地握紧他的手。无数的话语被咽了下去,他竟然找不到任何何时的词语去安慰他。
“谢谢你。”埃德加静静地凝视着他,一道清浅的泪痕依然挂在颊边,“谢谢你还愿意来看我。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一些……很久以前发生的事……”
“是关于巴托里小姐的?”
“巴托里小姐?你不要再这样称呼她了。”埃德加淡淡地笑了,“她是我的妻子,我的夫人。”
“原来如此。”韦慎之丝毫没有惊讶,“我一直在想你姓名的中字,是字母‘b’。原来,就是巴托里的缩写。”
“是啊,埃德加·巴托里·弗兰德斯。这个姓氏……真的已经很久远了,久到我都有些陌生了。呵……这个姓氏可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如果不是维多利亚,我大概都已经忘了巴托里这个名字了。”
韦慎之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埃德加需要的是倾诉,而自己,只要静静地聆听。
“巴托里家……总是算是个大家族,还是有点家底的样子。自从上任家主弗吉尼亚去世后,大家的脸翻得比翻书还要快。但是弗吉尼亚有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那些旁系后裔自然视她如眼中钉,想尽一切方法挤兑她。”
“维多利亚·巴托里。”韦慎之轻声道。
“是啊,那就是维多利亚。”埃德加笑了笑,然后继续说,“当初的巴托里家早已经没落了,有很多强劲的对手在外围静观其变,就等着巴托里家族的几个继承人把整个家族搞的四分五裂,然后他们再蜂拥而上,让巴托里家从此再也翻不了身。但是维多利亚的手腕的确是很高明,她竟然巧妙地调和了内部和外部的许多矛盾,让其他几个家族都铩羽而归。”
“可是好景不长,因为她偶然救了一个快要死去的人。她和那个人相爱了,但是那个人却不能认同她的信仰。她和他有不同的路要走。更何况……她喜欢的人,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家伙。他今天所学会的一切,都是她亲手培养出来的。”
“最终,他承认自己对她的爱情,愿意把一切都交给她。于是他为她改了自己的姓氏,用她教给他的一切来助她扫平障碍。可惜……他终究太失败了。”
“那天他正在替她应付一个上门找茬的家族,却没想到那个家族早已和巴托里内部里应外合——因为她的锋芒太刺眼了,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只会让她死得更快。总之当那个没用的男人一路狂奔回来的时候,维多利亚已经死了……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说到这里,埃德加苦笑了一声,重新抬起头看着韦慎之,却发现对方正一脸温柔地凝视着自己。然而他却并没有微笑——没有人听完这样一个故事后还能笑得出来。狭长的眉微微蹙起,唇角也抿了起来。
这是在为我皱眉么?
埃德加想着,忽然觉得心脏跳得很慢。他低下头去捂住心口,五指紧紧地抓住胸口的衣衫,力道大得像是要穿破胸膛,握住跳动的心脏。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的头直接靠在他的肩膀上。对方的双臂紧紧将他搂在怀里,似乎要将骨头勒碎。过了很久,他才将力道逐渐放松下来,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他的背,轻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能想象看着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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