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声谷在车厢里守了宋青书整夜,直到天色微明奚大夫又来把脉,亲口言道:“脉相平和,当无大碍。”时,他才最终松了口气。他们这一路往北,整整一夜马不停蹄倒也太平,宋青书虽说极为不适却也挺了过来,也不见元兵追来。众人才要松口气,融阳幽幽睡醒,放声大哭起来,他饿了。
此时宋青书仍昏迷不醒,莫声谷等人离开时走得匆忙只带上了给宋青书用的药材,见融阳饿地大哭,三个大男人竟都束手无策。范遥与融阳极是相投,见融阳被裹在襁褓中哭得满脸通红,两条小胳膊不住地挣扎,便上前解开了襁褓。怎知融阳却并不领情,双手刚获得自由便竖起胳膊左右乱挥,只听“啪啪”两声,范遥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融阳抽了两个耳光。可怜范遥一代高手,竟是一下都没躲过,而行凶者打完这两巴掌反而哭地更厉害了。饶是莫声谷此时正是焦头烂额,见了范遥那张青白交错的脸也是忍俊不禁。
然而,融阳还是要吃饭!
在融阳声嘶力竭的大哭中,莫声谷终于回想起青书曾与他说过的话,大声叫道:“鱼!捉鱼!鱼汤融阳能吃!”范遥与莫声谷俱是江湖人,这一路上有山有水,捉鱼难不倒他们,自己动手烤鱼充饥也不难,可煮鱼汤却是万分考验他们的厨艺。第一锅鱼汤水放太少,糊了;第二锅的腥味熏地莫声谷与范遥俱是一个倒仰,只能倒了;第三锅时莫声谷终于想起要用蒲公英去腥味,然而味道不对,融阳还是不肯吃。到第四锅,还没鱼还没煮熟,融阳已经不哭了。莫声谷急忙回头望去,原来奚大夫终是看不下去,只好把珍贵无比的“七宝回魂丹”当是糖豆般给融阳喂了几颗。他将止住哭声的融阳抱在怀里,望着被烟火熏得灰头土脸的莫声谷与范遥两人得意地道:“老夫这味‘七宝回魂丹’补元气疗不死,便是用来给仙家辟谷也尽够了!”
莫声谷闻言不禁一阵无语,心中暗道:青书要靠这丹药续命,怎得融阳也要靠这丹药续命?
范遥却忽然叫道:“他还这么小,咽得下去吗?”话音刚落,融阳便呛咳了两声,小小的脸颊涨地通红,他被药丸给噎住了。范遥见状急忙上前一手提着融阳的脚倒拎起来,一手抵住他的背心将内力注入。众人只见融阳低咳两声,喉间微微一动,吐出了沾满口水的两颗滚圆药丸,接着又放声大哭。范遥被他哭地心烦意乱,急忙将食指塞进了他嘴里。融阳鼓着脸用力吮吸手指,竟是不哭了。
有这番变故第四锅鱼汤早打了水漂,奚大夫虽不懂带孩子却也知道让融阳吸范遥的手指也不是办法,忙道:“我们还是赶紧去镇上,找人喂奶,还要买米!”说着,他又望了范遥与莫声谷两人一眼,跟着补充,“米汤总比鱼汤容易些!”
奚大夫这般数落,莫声谷与范遥俱是面露羞色。然而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他们俩的交情却是好了许多,几人快马加鞭地一路往镇上去,范遥见融阳终于哭累昏昏睡去,不禁好奇地发问:“莫七侠在遇到我们之前,又是如何照顾融阳的?”
莫声谷面色微红,低声道:“青书照顾。”说到此处,他又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满脸忧愁地叹息,“吃喝拉撒睡,融阳都要人照顾啊!”
范遥心头一惊,从未如此诚心诚意地期待宋青书早日复原。
宋青书在三日后醒了过来,那时融阳正光溜溜地躺在他的身边,以一个极考验柔韧性的动作将自己的大脚趾塞进嘴里去。宋青书见状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背上有伤这几天一直是趴着睡,只能忍着疼匍匐着爬过去将融阳的脚趾从他嘴里拔/出来。融阳正吃脚趾吃得兴高采烈,见被宋青书阻止,顿时不满地哼了两下,又哭了。
莫声谷在马车外听到哭声,急忙掀开帘子往里张望,入眼便见着宋青书正轻轻抚摸融阳的面颊和脖子,才摸了没几下,融阳舒服地打了个哈欠,不哭了。宋青书望了融阳一会,低声道:“真乖!”低下头以自己的鼻尖微微蹭了蹭融阳的额头与面颊,眼底的脉脉温情如流水般缓缓流出,教人目眩神迷。
莫声谷一见这般情景心中便无由地升起一股宁定与满足,好似怕破坏了这静谧美好的氛围,他以一种自己也不自觉的温柔口吻低声唤道:“青书!”
宋青书转过头来望着莫声谷微微一笑,只轻声道:“七叔,有干净的帕子吗?融阳流口水了。”他虽憔悴,可这一笑却是颇有几分风流婉转。
“有!有!”莫声谷眼眶一热又强自忍住了,急忙钻入车厢熟门熟路地自车厢中摆着的一只木盒中翻出了一条帕子。他正欲伸手递给宋青书,又忽然醒悟过来,猛然将手一缩,只急切地道,“你还伤着,不要乱动,我去请奚大夫!”
“七叔!”宋青书见他六神无主,赶忙伸手扯住他。只是他这动作稍一剧烈便扯到了背后的刀伤,顿时满额冷汗,只气喘吁吁地道,“七叔,我没有大碍!”莫声谷见他面色惨白嘴唇脱色,哪里能信他。还想开口,宋青书却已自他手中抽出了那条帕子,一边仔仔细细地给融阳擦去了口水,一边轻声言道,“王保保爱重赵敏又一心想我归顺元廷,既得我讯息便绝不会轻轻放过。纵使没有七叔,他手下兵多将广,找到我也只是早晚而已,七叔勿需自责。”
这番话莫声谷也不是第一次听宋青书说了,上一次时还是在王保保动手之前。如今宋青书身受重伤命都差点丢了,不想他醒来半句不问自己的伤势,出口的话仍是劝慰。想到此处,莫声谷心中更是酸涩,只低声道:“总是我的过错!”
宋青书见莫声谷耿耿于怀,不由轻声一笑,戏谑地道:“七叔请恕侄儿无礼,想那王保保大将之才深谋远虑,七叔却只是江湖武夫又心性耿直,若论心计便是十个七叔捆起来也不是一个王保保的对手。然而正所谓一力降十会,任那王保保如何处心积虑又带来众多兵马,你不也带着侄儿安然突围了吗?如今王保保也是命悬一线生死不知,便是要为此事郁卒,也该是王保保更甚才是。”
纵使莫声谷满腹心事,听宋青书这般打趣也不禁莞尔。他沉默地注释着宋青书,片刻之后忽然伸手缓缓地抚着他的肩头一阵。宋青书背上有伤,如今身上却只穿了一件丝制中衣。宽松柔滑的丝绸下,宋青书突出的肩胛骨硬硬地硌着莫声谷的掌心。莫声谷见他病骨支离极是憔悴,不由低低一叹,沉声道:“七叔心里有数!”说着,他一掀帘子,走了出去。
莫声谷出去没多久,范遥与一名挂着白须的老者一起钻入了车厢。宋青书见那老者一进来就盯着他的脸猛看,又伸手为他把脉便心知这位想必正是莫声谷口中所说的“奚大夫”了。奚大夫给宋青书把过脉,又查看了一番他的伤处,便满意地点点头,出去煎药了。
范遥却并没有走,仍坐在车厢里笑意盈盈地望着宋青书。宋青书被范遥看着一阵狐疑,正欲开口发问,只听地范遥大叫一声:“哎哟!尿了!”宋青书转眼望去,果然见到被扒地光溜溜的融阳正在车厢内撒尿。童子尿虽说并不腥臭,宋青书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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