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卢县的某处医馆内,一名身穿白袍中年男子正端坐堂内与大夫说话。“我家主人久闻奚大夫医术高明活人无数,特命小人前来聘大夫为家人看病。”他虽柔声细语以仆自居,却是彬彬有礼气度不凡。
被称为奚大夫的老者注意到那男子衣角处绣着的红色火焰,眼神便是一暗,随即含笑言道:“老朽已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实不耐舟车劳顿,贵主人的好意只能心领了。”不等对面的那名中年又再开口,他又补充道,“若是贵府之中有疑难病患,还请送来此处,老朽定当竭尽所能。”
那名中年男子满面疤痕,正是明教右使范遥。范遥恢复身份回归明教后,张无忌早将教中事务交予杨逍处置。他身为明教右使地位超然,又不欲与杨逍争权,便自请担负起联系义军的任务。此次前来造访这位奚大夫,目的便是为义军搜罗医术高超的大夫。如今听闻奚大夫一口回绝,他的面色顿时一冷,还想开口相劝,门外忽然撞进一个男子来,只见他浑身湿透,衣袍破损身被数创,肩头箭疮迸裂血流如注。他却全然不顾,只一手托着一个婴儿,身上又背着一名昏迷不醒的少年高声叫道:“大夫!快救救我侄儿!”此人正是莫声谷,他手上抱着的是殷梨亭的儿子殷融阳,身上背着的自然是宋青书。
医者父母心,那方才仍自称“老朽”的奚大夫见此情形即刻“蹭”地从位置里窜了出来,捏着宋青书的手腕数息,急忙接过融阳,叫道:“快抱进去,老夫要给他施针!”
莫声谷慌忙点头,抱起宋青书尾随着奚大夫大步往里走去。被冷落一旁的范遥在原地愣了片刻,忽然一掀帘子,也跟了进去。
那奚大夫的医术果然了得,三针下去,宋青书便呻/吟着缓过一口气来。范遥见状便走上前来,拱手道:“莫七侠。”
莫声谷这才注意到医馆内除了大夫竟还有别人,然而他眉头紧皱忧心忡忡,也无心寒暄,只胡乱回礼道:“原来是范右使,失礼了!”这两人彼此对话,却俱不曾发觉那位奚大夫一听“莫七侠”三个字,捏着金针的右手便是微微一颤。
范遥见他口中说着“失礼”,眼神却是早已飘向躺在榻上的宋青书,心知他担忧师侄安危,如今正是六神无主,无心应付他。范遥也不以为忤,跟着将目光转向了宋青书。此时奚大夫已然扒下了宋青书的上衣,他身上的那道贯通肩背深可见骨的伤痕令范遥也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冷气,饶是他江湖跑老,也极少见这等凶险的伤势。
奚大夫号称名医,在豫州行医大半生攒下偌大名声,可他见了宋青书这般伤势也是不住摇头。只见他下针如飞,连取宋青书身上数处大穴,见他气息渐缓便又为他清洗伤口。奚大夫见宋青书浑身被大雨淋湿,唯恐他的伤口里沾了不干净的东西,竟取了烈酒为他清洗。浓烈的酒味一在房内弥漫开莫声谷的眉头便是一皱。待浸了烈酒的棉布沾到宋青书的背部,饶是宋青书至今仍意识不清,也吃痛地狠狠挣扎了一下。莫声谷见他背部的肌肉猛然抽紧,那道可怕的伤痕处竟又渗出血来,不由扑上前大叫一声:“青书!”
宋青书身受重伤,竟连挣扎也无气力,只极低地呜咽了一声。
莫声谷心如刀割,两眼赤红,也不管他是不是能听到,只抚着他的面颊轻声诱哄:“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
宋青书面色惨白呼吸急促,身体一阵阵地发抖,身上浮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他喘了一会又似力竭,渐渐慢了下来,口中却仍低低喃喃,只是那声音太轻,半点听不清楚,也不知他是呻/吟还是求饶。待伤口清洗完毕,不仅莫声谷飞快地抹了抹双眼,便是范遥也忍不住长长地出了口气。
奚大夫又取了金疮药为宋青书敷上,这金疮药是他的自行配制,与一般的金疮药大有不同,乃是呈膏状。奚大夫毫不吝惜地给宋青书抹上了整整一瓶,之后,他背上那道让人看了心头发毛的伤痕便渐渐地粘在了一起。范遥见奚大夫的伤药这般有效,眼前顿时一亮,暗下决心定要将他请去明教,为义军诊治。
做完这些,奚大夫又自领口扯出一条钥匙,转去库房内取了一只瓷瓶回来。瓶口木塞方一拔出,房内顿时满室清香,教人闻着精神一振。范遥心中一动,即刻叫道:“七宝回魂丹!”这“七宝回魂丹”乃是奚大夫祖传秘方,固本培元、延年益寿,极之珍贵。范遥来请奚大夫为明教义军效力,多半却是为了这“七宝回魂丹”。
奚大夫见范遥这般见识也不禁抬头望了他一眼,却终究没有说话。只将瓶口倾斜,倒出三颗丹药来,只见这丹药通体雪白晶莹剔透,倒出来时一股清香沁人心脾,教人一望便知不凡。奚大夫的这味“七宝回魂丹”配制极费工夫,配制丹药所需药材又多属珍异,可谓是千金难求。然而此时他却毫不吝惜,将三颗丹药如数给宋青书喂了下去。之后又提笔写下药方,连呼药童快去煎药。只听地他向莫声谷言道:“若能安然过了今晚,这条命可算是救回来了!”
莫声谷心头一紧,他知奚大夫已是竭尽所能,便只坐在宋青书身侧怔怔地望着他。却是奚大夫看过了宋青书又去给睡在一旁的融阳把脉,又写了药方给融阳开药。
不一会,药童便将煎好的汤药端了过来。只是宋青书昏迷不醒牙关紧咬,这药竟喂不下去。奚大夫正头痛,莫声谷却已当仁不让地接过药碗,自己喝下一大口,又扶起宋青书,以唇舌顶开他的牙关,慢慢地将汤药渡了进去。
眼见这叔侄二人这般亲密,众人俱是面色有异。莫声谷却未有所觉,喂过药便又愣愣地望着宋青书发呆,连奚大夫请他去更衣处理伤口他也充耳不闻。奚大夫既以行医为生,这种情况却也是见惯识惯,他当即一声叹息,幽幽道:“莫七侠,若你也病倒了谁来照顾令侄呢?还有这更小的幼童又要依靠谁?”
莫声谷登时一惊,瞬间清醒了过来,只在心中暗道:莫声谷啊莫声谷,青书已被你拖累至此,你若还担不起责任来,怎配为他师叔?想通此节,他急忙起身向奚大夫躬身一礼,诚挚谢道:“多谢大夫指点!”
奚大夫见莫声谷这般大礼相谢也是一惊,急忙侧身避过,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他又赶忙解释道,“武当派济世救民,天下共敬,老朽如何敢受你的礼!”
莫声谷闻言只微微苦笑,涩然道:“若非青书,武当派如何有今日之声势?可他……”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伏在榻上的宋青书,双拳渐渐紧握,低声言道,“我是他师叔,非但护不了他反而将元兵带了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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