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晏帝不作他疑,只淡淡嗯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那夜行衣属下也暗中派人查过,是普通的布缎,各个布庄里都有,实在无从查起,且近日也无甚宫女太监出宫办事。不过那夜行衣长裤上的裤带——”
“可是少了一块?”大晏帝轻哼一声,问道。
“正是,只皇上如何知晓?”张子宜不解。
“刑部尚书派仵作检查了滴玉宫那丫鬟的伤口,胳膊和腹部各中一刀,腹部的明显深一些,是致命一刀,且是近距离所致。你说,刺客为何不是一刀砍死她?”大晏帝稍稍一顿又道:“今个儿早朝之时,刑部尚书呈上了一个锦盒,里面装的正是一块被撕扯下来的布料。”
“难道是那套夜行衣长裤裤带上少的那一角?”张子宜有些惊诧。
“据说那宫女到死手里都捏着那东西,张侍卫,你觉得她是何意?”大晏帝目光灼灼,嘴角微微一勾。
“莫非那布料来头有问题?”张子宜自语道,随即又兀自摇了摇头,这不太可能,那宫女在黑夜里怎么可能看清楚那布料,且裤带是被上衣遮挡住的,如此,那便是她有意为之?!那么她究竟想告诉众人什么,竟于挣扎中偷偷扯下裤带上的一角。还有那刺客既然能随意翻墙而入,必定是个少见的高手,不可能给那宫女一刀还未毙命,莫非他先前并不是想杀她,而是她发现了什么秘密后才不得已杀人灭口?
张子宜想着当时的情形,刺客欲杀害二皇子,被守夜的灵玉看见,忙抢了过去,同时高呼出声,那刺客便挥刀砍去,却只是在胳膊上留了一刀,接下来呢?在砍第二刀前,刺客必然不能让她再喊出声,宫女又是如何趁他不注意扯下一块裤带上布料。往往在一个人背对你时,警戒性就会变低,所以那宫女是被刺客从背后捂住了嘴?然后那女子必是发现了什么,被刺客杀人灭口?
他自己方才说,此刺客必是内贼,内贼可能是什么人?后宫之中,妃嫔、太监、宫女、巡夜的侍卫,裤带上的布料,裤带,下|身,下|身?太监?!张子宜双眼猛地一亮,蓦地抬头看向正襟而坐的大晏帝,喜道:“皇上的意思属下明白了,那刺客极有可能是太监!”
大晏帝不置可否,只眼中冷光尽现,唇朝一边斜勾,“朕竟不知这些个奴才中有难得的好身手,不做侍卫做太监当真是可惜了。”
张子宜听着大晏帝极尽嘲讽的话,只抱拳道:“皇上放心,属下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大晏帝微微点了点头,“下去吧。记住,切莫打草惊蛇,朕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胆,竟敢做出这等事,让后宫见了血光!”
张子宜领命退下,一旁的李福升早已听得心惊胆战,若行刺之人真是个太监的话,那他身为总管太监亦是难逃职责。此时待张子宜一退出苍銮殿,李福升立马跪在地上,“此事奴才有罪,求皇上处罚!”
大晏帝淡淡扫他一眼,“你李福升确实有罪,但是朕如今还不想罚你。”
听闻这话,李福升战战兢兢地起身,退至一侧,大晏帝则开始批阅奏章。李福升跟随大晏帝多年,自然看出大晏帝此时有些心不在焉,眼珠子微微转了转,道:“奴才听闻长乐宫的馨妃娘娘与菊妃关系颇好,昨夜发生那事,也不知馨妃有没有受到惊吓。”
大晏帝微微抬头看他一眼,将手中才打开的一本奏折往桌上一扔,已经起了身,顺着他方才的话顺道提了一句,“随朕去长乐宫看看馨妃。”
刺客一事,墨月几个自知道后皆提心吊胆,尤其是听闻安德子提到张侍卫于长乐宫搜出一件带血的夜行衣,本以为主子算是百口莫辩,皇上定会早早派人前来治罪,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苍銮殿那边有什么动静。但也正是这样,他们才更加担心,好歹皇上应该吱一声啊,这般吊着算怎么回事?而他们的主子,馨妃娘娘一早上便傻坐在软榻上,也不知想着何事。
就是这个空档,竟听得吴团匆匆进门禀告大晏帝前来之事。叶灵霜眼眸微闪,整了整衣装,才在门口站定。
大晏帝一进门,目光便锁在那张在脑中常常蹦出的小脸,只是此时那脸上没了平里的笑靥,只静静盯着他。
墨月几个识相地退了出去,偶尔打量大晏帝一眼,见他脸上并无想象中的怒气,方才的担心才稍稍减了几分。
“皇上是来质问妾的,还是其他?”叶灵霜看着他问道,身子站得挺直,给人一种不卑不亢之感。
他静静地看着她许久,见她粉唇紧紧抿住,眼中明明有委屈却极力藏在深处,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喃道:“朕从未质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