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怀逢回来的那一天,天上下着密集的小雨。
雨滴将他身上的衣裳全部打湿了,就连头上脸上都满是雨水,看起来十分狼狈。
程怀逢却恍若未觉。
他骑着马,一路疾驰着赶回了京城,硬生生将归途的时间缩短了将近一半。
甚至到了虞国公府的大门口,他一跃而起,直接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然后向他祖父院子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守夜的门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简直有些不敢置信。
刚才那个……是他们家大公子吗?
这是发生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了,连一向从容稳重的大公子都失了冷静?
……
长松院是虞国公程若望一个人的住处。
他年轻的时候常年驻军在外,跟继室胡氏的感情一直都算不上很融洽,现在年纪大了,他干脆就借口浅眠,直接搬出了正院。
程怀逢到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守夜的小厮小声对他说道:“大公子,国公爷早就睡下了……”
程怀逢面色沉沉,“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祖父说。”
小厮十分为难。
就在这时,程若望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是怀逢回来了吗?让他进来吧!”
小厮松了一口气,他连忙侧身给程怀逢让开了路,“大公子请进。”
程怀逢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的祖父颤颤巍巍地试图从床上下来。
他见状,赶紧小跑了几步,伸出胳膊扶住了他。
程若望靠
着孙子的身体才勉强站稳了,他不免有些苦笑,“老了,不中用了。”
程怀逢闻言,忍不住心底一酸。
祖父的身体一向康健,这让他有时候会忽略了他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再想想心底装着的事情,他的心情顿时就更沉重了。
程若望披着外衣坐到了桌子前,亲自给孙子倒了一杯茶水,“别慌,咱们程家什么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放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说着又去给孙子拿布巾,“你这孩子,全身都湿透了……快点擦擦……”
程怀逢哽咽着应了一声。
他接过祖父递过来的布巾,胡乱擦了一把脸,然后又一口气喝了那杯茶水。
然后,他看着自己的祖父,沉声开口道:“祖父,我查清楚了,苍耳今年十八岁,大概生在腊月,从小把养大的阿婆姓杜……莫院长让我看了她的画像,我认得她,她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杜梨。”
程若望很敏锐地发现他用了“老夫人”的称呼,而不是平日里叫的“祖母”。
但此刻他来不及关心这个,他的心思被另一件事情给吸引住了。
“杜梨……我也记得这个人,她是从小就在胡氏身边伺候的,她不见之后,我还曾经好奇地问过……胡氏说她老娘生了重病,所以放她回了老家……”
他又想起孙子刚才说的话,“十八岁……生于腊月……难道,苍耳就是你二叔家夭
折的那个女娃?”
当年他的两个儿媳同日生产,皆诞下了一个女娃,可惜老二家的生来就体弱,当天就夭折了。
当时他跟立德都在边关,后来胡氏写信告诉他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心里怅然了很久,还专程回信给胡氏,叮嘱她要给这个无缘的小孙女超度一番,再找个正经的安息地。
毕竟是他程家的血脉,不能像穷人家夭折的小孩子一样,随随便便就扔乱葬岗了。
这事儿都过去十八年了,他都快不记得了,现在却突然有人告诉他——
那个孩子可能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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