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姷眼底有冷意漫出,语调平得没有一丝情绪。
“朝昌帝在位三十四年,景运四年,燕南大旱,那一次燕南几乎颗粒无收,整个燕南饿殍遍野,百万百姓门殚户尽。
“那时是他大举征兵的第三年,国库空了,燕南太大了,他拿不出银子了和粮食了。
“百姓得不到朝廷的安抚,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饿死,自然会暴乱。
“这个时候,他便想起了自己手里的兵。
“百姓们都打到朝隍城脚下了,可是百姓人多又如何,哪里会是军饷粮草不缺,每日都能吃得饱的士兵的对手。
杀了,暴乱也就平了。
“自那一次起他便尝到了恐惧的味道,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化为云烟。
“害怕自己士兵手里的刀剑,有一天会落在他头上。”
话音落下,时傹懒懒地往身后软枕靠去,不紧不慢地接话。
“所以,对于陇西好不容易才从西平候手里收回来的兵权,他绝不会再放回去。
“若是此次让西平候立下大功,那么,要想再收回兵权,便难了。
“四皇子和太子分庭抗礼,前段时日才被太子打压,这一回也算是爹安抚儿子,且四皇子根基并没有太子深厚。
“哪怕皇子去陇西会引起整个朝昌恐慌,可在兵权面前,这事在他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若陇西无水祸也便罢了,若水祸当真来了,那么多未成熟的粮食被毁,粮价的事便不可能压得住。
“皇族之人虽比不得郁池樾这个西平候在陇西的份量,可不论怎么说四皇子也是代皇帝前往安抚百姓,说不得陇西的事能平下来。”
他有私心不愿皇族之人前往,皇室之中同室操戈,兄弟阋墙,哪里会真正把百姓的事放在眼里。
朝昌帝自然也是清楚的,可天灾一来,未免暴乱四起时兵权不在自己手里。
皇族中人前去,的确是最好的。
倪姷笑了笑,“若四皇子此去立下大功,顺便查出陇西之事与德荣长公主有关,再顺藤摸瓜查到太子身上,也是顺理成章。”
他未曾把陇西与德荣长公主有关的事告知朝昌帝不过是怕朝昌帝忌惮罢了,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机会。
他不可能不用。
闻言时傹无奈微微蹙起了眉,“呵,你倒是会揣测。”
倪姷别开眼,好似对于猜中时傹的心思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话她原本可以不说的,可她越表现得对朝局有一定见解,时傹便会告诉她更多。
毕竟时傹不是皇帝,没有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
她就是个商贾,说话没规矩忌讳也不是说不过去。
只是可惜,哪怕到如今这个地步,她也不敢与时傹直言要时傹帮她。
毕竟喜欢只是喜欢,兵权可是时傹的另一条命。
时傹可不是话本子里那等没有脑子的,为了情情爱爱便能不要‘命’的人。
唉,可惜了燕南四十万大军。
时傹盯着她的脸瞧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笑声沉沉地从胸腔里传来,好似有些愉悦。
“你也是个宝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