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衡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然身着大红喜服,正在厅堂中接受着一众宾客的恭贺。
司仪正在高声喊道:“二拜高堂——”
他僵立在原地,却发现属于自己的那具躯体并不听从他的意识,已经顺从地牵着红绸带弯下了腰。
他如同木偶一般,抬起头看向堂上坐着的中年男子,却没想到那人竟是祝嘉鱼的父亲,就在昨天,他还和他在春荫河边见过——
怀揣着巨大的疑惑,他冷静下来,开始旁观这时候的容衡与祝嘉鱼的生活。
他看见这时候的容衡因为帮祝家打理生意,故而有了探听消息的渠道,从而知道了玉京城里清流与世家倾轧,世家之首的卫家,也就是镇国公府里三公子被清流之臣算计身亡的事,政治嗅觉极其敏锐的容衡便先人一步预测出大邺将乱,开始利用祝家的绣坊生意积蓄财富,屯粮积草,招兵买马,借着乱世的风口与自身过人的心计成为了乱世中横空出世的少年将军。
然后他得到了太子的赏识,开始觉得祝家碍眼,但在这时候他的妻子若是出事,他这个做丈夫的难免遭人诟病,所以他退而求其次,设计了一场大火,让祝家只剩下祝嘉鱼与很少的族人。
祝嘉鱼带着剩下的族人与他去到了玉京城里,他为人心思缜密,算计深远,很快便在朝中站稳了脚跟,自此步步高升。
但是祝嘉鱼却越发沉默消瘦。她不喜拘束,也没有从小跟着名家学习琴棋书画,焚香插花,她在这些权贵夫人们的圈子里,表面上备受尊敬,但实则已经沦为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乃至于笑柄。
甚至她的族人们也因为是外来之人,在城中总受到轻蔑与藐视。最终辞别她再度回到了绥平。
祝嘉鱼似乎意识到了她与玉京城之间存在着天堑一般的鸿沟,而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夫君丝毫不将她放在心上,镇日只忙着家国大事,以及如何体面地休妻。
曾经明艳如春日海棠一般的祝嘉鱼,终于在这样的境况里,变成了枯藤上萎谢的花,她不再对她的夫君抱有期待,不再对他嘘寒问暖。
但是他仍然不肯放过她,设计逼得与她交好的姜御史告老还乡之后,又设计乱军擒住公主,接着暗示她去与公主交换。
“你一直被那些权贵夫人们瞧不起,因为你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出众的才情。可你若是做了常人所不能做,所不敢做的事,将来她们便再也不敢轻视你,甚至欺侮你。”
“你会成为她们所仰望的存在,会成为玉京城里口口相传的女子楷模。”
祝嘉鱼或许看出了他的用心,又或许没有,总之她去了,她被他榨干了身上的最后一点价值,然后请求他善待族人与姜家,再然后,她从城头一跃而下。
在她死后,他娶了公主,位极人臣。
可在往后的十几年里,他常常感觉到冷,感觉到那一抹火一般的红灼痛着他的眼,他的心。
他没有与公主过上琴瑟和鸣的日子,他不爱公主,公主也意识到这一点,没两年便开始豢养面首,入幕之宾数不胜数。
他后来也没爱过任何人,只是十几年如一日地,深切怀念着那个和他一起从绥平乡野走到玉京朝堂的少女。
然后他抛舍了他偌大的家业,他辛苦谋夺来的权势富贵,散尽家财,舍了性命,向得道高僧求得他们能有第二世。
这一世的容衡立在徐徐松风里,见着曾经与祝嘉鱼结为夫妻,最终又害死祝嘉鱼的那个容衡,握着他花费十几年光阴,为祝嘉鱼刻下的白玉鱼佩自百丈山崖一跃而下。
倏然间,一切的景象,山崖,青松,流云,江河……全都如同水纹一般模糊着荡开。
容衡猛地睁开眼,却发现他又回到了牢里。
高僧的话犹在耳畔:“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你欲与祝施主证得来世,尚需偿报今生之恶业,有大彻大悟心,方能修成正果。今将你往生记忆封存红绳之中,际会到时,因缘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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