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甫翟反过来抓起她的手,重新捞起一块热手巾,帮她把手心手背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说道:“我也猜到了是他,如果真是这样,看来保不齐还有下一次。”
海弦警觉抬头:“那你打算怎么办?父皇一直在想法子整治他,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把人找出来,好参他一本。他在朝廷一天,我总是放不下心来。”
甫翟自嘲般笑笑:“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弄得将士离心,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况且就算找出了人也没用,他心思太过缜密,我们实在防不胜防。”
是啊,她居然忘了,这世上还有“防不胜防”一词,况且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恐怕是谁也防不住的。既然选择了陪在甫翟身边同生共死,那么只能祈求宫中一切安好,风平浪静地等着甫翟凯旋而归了。
“放心,他的心思再缜密,也敌不过陛下的智慧,不足为患。”说罢拉着她站起来,笑道,“既然来了这里,我带你四处看看去,只怕你哪一日迷了路。”
她疑问道:“不怕敌军突袭吗?”
“如今冰天雪地,加上前几场仗吉那折损了不少兵力,他们不敢贸然出兵。况且就只有我们两人,人家铁定以为是宁军设下的圈套。”他将她紧紧揽住,一打帘子便是兜头兜脸的寒意。
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大巫国不似宁国一般旖旎秀丽,入目处皆是连绵起伏的山丘,郁郁青青,哪怕在冬日里依旧掩盖不了那份苍翠。山顶端覆着白茫茫的大雪,红日映照在雪面,红白绿磊落分层,魁丽中带着几分朝阳初升的柔和。
甫翟的马靴踩在雪地里响起清脆的嘎吱声,海弦的其中一只手被他紧紧牵住,深怕她一失足从雪面滑落。马靴底虽厚,但是在雪地里走得久了,还是免不了湿了鞋面,两只脚渐渐感到冰凉,海弦时不时地慢下来。
“再忍忍,等到了山顶,我们找个地方把靴子脱了。”
海弦道:“把靴子脱了,岂不是更冷?”
“我们行军打仗的人最怕遇上大热大寒的天气,身体底子差的人通常都会大病一场。所以第一天来这里,我就带人悄悄上山去,把衣裳靴子都脱了,在山顶站了半个多时辰。你底子虽好,可毕竟是女孩子,比不得我们,所以趁着这时候把身子骨练强了。”
海弦笑道:“你的意思是,允许我跟着你在这里等到打了胜仗一起回去吗?”
“我可没这样说,只是过些时日会更冷,怕你一时适应不了罢了。”
走上山头,空气渐渐稀薄,才刚适应了高处的寒冷,却因为呼吸不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轻飘飘地仿佛要从山顶坠下去。甫翟带着她尽量避开边缘,一面顺抚着她的背,一面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你尽量慢慢吸气,然后再慢慢呼气。”
山顶处树荫连趣,亭亭如盖,他找了一块干净地,扶她坐下,低头帮她把鞋袜全部脱下来。两只脚露在外头,顿时失去了只觉。她冻得牙齿咯咯打颤,一句话顿了四五次才说完:“你来这里的几个月,都……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吗?我只……只当战场辛苦,却不知道是这样的辛苦。”
甫翟道:“大巫国算是好的,从前听别的将士说起过,若是在西域打仗,那里昼夜温差悬殊,有许多人初到西域适应不了,一夜间倒下去后就再也无法行军打仗了。”
树梢上的雪块时不时地往下落,有好些恰恰顺着脖子滑入后背,冷得海弦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板。她的脚被冻得通红,耳朵脸颊也是红扑扑的,呼吸倒是渐渐顺畅起来。甫翟原以为这样子,她必然知难而退,等送军饷的人一到,就乖乖地随他们回去。没想到,她却是兴奋起来,说道:“你能吃苦,我一样能,以后有我陪着你一起吃苦,你会不会觉得很荣幸呢?”
甫翟被一口冷风灌得说不出话来,海弦托着腮把鞋袜重新穿好,笑道:“你不用如此感动,等打了胜仗回去以后,好好伺候我就是了。”
“现在已是十二月间了,再过不久,我娘的祭日就快到了。我记得你去年可答应过我,我若不在,你会替我去她墓前进香的。”
海弦装作不明白他的意图,从地上抓起一把草,选出六根最长的野草,递了三根到甫翟手里,拉着他对着宁国的方向跪下去,深深一鞠:“我们就在这里拜祭咱们的娘,我相信她一定会谅解我们的。等回了宁国,我们一定第一时间补上。”
甫翟无奈地叹了口气,宠溺地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颊,携着她朝殷崖城的方向一同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