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实在没有想到更准确的词汇来形容安仪长公主的劣迹,终是择了一个最通俗易懂的说法,“你……给脸不要脸!”
听闻了此言,安仪长公主的身子才微微一斜,软了下去。方才沈玉眉出现的时候,她便直觉自己就要完了,可是她没有搞懂,那么大的阵仗,那么好的时机,沈云间为什么没有利用沈玉眉把她的事情捅出来,她甚至还侥幸地认为,是沈玉眉不敢说,或者她可以在沈玉眉开口之前,让她永远都不能开口。
呵,颜面,原来沈云间这个时候,甚至还能考虑到颜面,沈云间的目的是要推翻安仪长公主,至于她是不是身败名裂,这不重要,倘若安仪长公主当众身败名裂,那么她的一双儿女师子归和师子钰也将终身受千夫所指,甚至会遭到株连,这不是云间想要带给他们的。天下百姓也会对这个诡谲相残的天家慕容氏感到失望和不屑,这也不是云间想要带给朝政的麻烦,如此以卵击石危急存亡之时,她还能考虑到后手,只说该说的,不该说的只字不提,这样缜密的心机,安仪长公主这一刻才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绝不是她的对手。
安仪长公主只不住地摇头,喃喃道:“没有,本宫没有……”
寂静大殿里,除了她念经一般的低喃,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响动。
“你们吵够了?”
南帝的声音沉沉在大殿中传开,无人敢要开口回应,南帝放眼扫过大殿,看向群臣,眼底依然携尽帝王之尊的威严,却又一口气血上涌,将满满一口浑浊的血液呕了出来。
安仪长公主沉浸在自己的否定之中,甚至没有感到,群臣都不禁紧张地向前迈了一步,南帝摆摆手,不许人靠近,他用帕子缓缓而沉重地抹过嘴唇,喉头沙哑地道:“沈云间,宣,沈云间。”
……
皇宫大殿,不是云间该来的地方,她之前没有来过,第一次走进来,便不禁举头,将这高阔的殿堂认认真真地扫了几眼。
这是群臣上朝的地方,这一片空间主宰了千万人的生死苦乐,是一个走进了,就让人的心思沉重肃然的地方。
空旷大殿里,只有南帝和云间两个人,南帝坐在他那至高无上的龙座之上,云间立在中央。
“与韩国的大殿可有不同?”南帝徐徐开口问道。
云间又抬头扫了几眼,嗓音清澈而认真地回答,“气势恢弘许多,想必,陛下坐在那儿的时候,一定常常感到责任重大。”
这就算寒暄过了,南帝说:“你跪下吧。”
云间便跪下了。
南帝又问,“你为何跪?”
云间便轻微地笑了,“陛下也认为,云间既然已经做了今日的事情,便也没有必要再在陛下面前做出卑微谨慎的模样,只是,云间心里一刻也没有忘记,陛下终究是陛下,云间对陛下还有一事相求,所以并不想继续激怒陛下。”
“激怒朕?”南帝苍然嘲笑,“是了,你沈云间已经再做不出什么,可以将朕激得更怒。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要慕容笑成为太子,想为紊乱的朝纲捋出一丝头绪,想盼得一位明主,想要这个天下变得更好。”云间平静地回答。
“朕却以为,你诚心是想气死朕。”南帝好奇地问,“你难道就不想杀朕?”
“想,曾经很想很想,也曾试着这样做过,可是铮哥哥不许,他说这天下不算很好,但我们不能让它变得更坏。杀了你,必有一番社稷大乱,我不能这样做。”
“铮儿……朕的好孩子……”南帝不禁轻轻地念道,面容更显苍老。
云间道,“陛下膝下从来不缺好儿郎,只是可惜陛下,满目山河空念远,不知怜取眼前人。”
“眼前,你认为十三便是明主?”
“是,”云间认真地说,“我不仅相信他会是明主,甚至相信陛下曾经也想要做一位明主,可惜世事变化,陛下一步错,步步错,再也不能回去当初了。所以,我不仅要将他扶上正位,还要他清清白白地被册为太子,两袖清风地坐上那个位子,我不要他为过往的任何事而买账,他便能一心一意,为国为民。”
“所以,云间自知做出今日之事,难逃一死,云间向陛下请求之事,便是请陛下容许云间将腹中骨肉诞下,为他留存一丝念想,能让他心中的遗憾减少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