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庆王死后,大理寺的实权曾一度落在宸王手中,但宸王也没坚持上太久,就遭到了打压和贬谪,这一年大事频频发生,十三公子又不稀罕这烫手的山芋,因而眼下大理寺的实权,正是牢牢握在南帝手里的。
因有南帝、皇后和安仪长公主多方面的暗中插手,师子钰杀害国舅一案审理得十分顺利,无需一点波折,凶手的矛头就从师子钰指到了云间身上,云间痛痛快快地认了罪,画了押,呆在大理寺天牢里听候发落,师子钰也就被放回去了。
又几日,南帝批下一纸圣恩,念韩人公主自小孤苦,且是因些过往恩怨,国舅滋事在先,着死罪可免,暂贬为庶人,且看她日后表现,容后定夺。
在寻常百姓眼里,这罪定了跟没定没什么区别,皇亲贵戚犯了大罪被贬为庶人的并不新鲜,不过是退出政治舞台,身后依然是一片锦衣玉食。那身体里流淌的血就是高贵的,再贬也贬不了这个事实,除非是有人锲而不舍地暗中捣鬼,才能真的活得像个庶人一般。
所以云间被从大理寺牢里放出来的那一天,还是有好事儿的百姓跑去围观,就是想看看,这位庶人公主接下来的去向会是何处。
有人猜会去珺王府,毕竟他们先前那档子事,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有人猜保不齐会去寺里寻宸王殿下,毕竟宸王还在时,夫妻两个看起来十分恩爱和睦,现在一齐遭了难了,更要同进同退才是。
可到底是没有人猜到,云间穿着一身单薄的囚服,从大理寺走出来,一步一步,从从容容地,走进了那条香街,连眼都没眨一下,便在醉月楼的门楣下跪了下来,一字字道:“小女子孤苦无依,身无长物,甘愿卖身贱籍,请妈妈收留。”
醉月楼里,许多年轻的花娘趴在楼上的勾栏边,偷偷将下面望着,望见云间已经跪了有一会儿时间,沈玉眉迟迟没有出来回应。
沈玉眉哪敢回应,这唱得是哪一出啊,这个灾星再收进园子里,那必是后患无穷,可这个灾星,她又得罪不起,装作不知道,不出来回应是最简单的了。
但云间向来都是个十分有毅力的人,她知道沈玉眉不敢应她,她便一直在这儿跪着,跪到沈玉眉彻底认了栽为止。
跪得饿了,还主动央了围观的人,去给自己弄点吃的,百姓看着那穿着囚服跪在花楼门前,一口一口认真吃饭的昔日王妃和公主,纷纷猜测,这大约是已经被折磨疯了吧,这世道不怜人啊,唉……
久了,看热闹的也就散了。
只是天越来越暗,越来越沉,楼上的绣儿见沈玉眉到底不敢管,心里有些不忍,拿了件斗篷跑了下去,搂着云间被冷风吹得冰凉的肩头,不解地问,“你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我一辈子想出出不去,你为什么偏要回来?你先起来,我去找李公子,让长公主接你回去。”
云间扭了一下身子,对绣儿说,“长公主要杀我。”
“什么?”
绣儿印象中的长公主,就是那个住在雕梁画栋的金宅子里的贵人,是全天下贫寒女子的梦想。皇宫里的皇后从来不管政事,凡是施粥祈福这种该由妇人来做的,都是由安仪长公主作为天家的代表,虽不知这善是不是演出来的,可她没有恶的必要啊。
绣儿不解。
云间轻轻笑笑,抬头看了一眼醉月楼的门楣,幽幽地道:“我在外面转了这么一圈,才发现,花楼才更显单纯,这里害人不害命,诛人不诛心,呆在这儿,比在那些王宫贵府里轻松多了。”
绣儿只觉得云间是不识好歹,急忙劝道,“不行,就算宸王已经出家了,你也不能到这种地方来,你让他的脸往哪儿搁!”
云间垂目,站了起来,“那好吧,我不卖身了,你就当我是恩客,告诉沈玉眉,给我劈一间院子,我要住在这儿。”
绣儿干干一愣,那也行。
只是跪了半天,腿有些酸了,绣儿将云间扶进去,先找了处雅间将云间安置下来,便去向沈玉眉传达云间的意思。
沈玉眉听了这消息,将茶碗在桌上重重搁下,薄而精致的骨瓷险些都要震碎了,“收留女客,这是什么规矩!”
“妈妈,她和原州商会的万公子关系匪浅,银子是不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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