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安公公进内阁通报,冷决然眉目紧锁着其前往偏殿等候。
约莫半个时辰,放从内阁缓缓步出。二人见了君上双双执帕行礼,云王妃一个不稳险些扭倒在地,锻袜绣鞋本已干涸的血渍又染上鲜血,刺眼至极。
感受那如冰刺骨直射内髓的眼神,二人急急跪倒在地。肖菡菱泫然涕下梨花带雨中透着哀腔:“请君上赐罪,臣妾万死尚不足惜!”
转过身不去看,字字句句如玉珠冰碎穿墙破洞引得二人耳膜‘嗡’一声发颤:“后宫从不太平,往日争闹本君权作不知。若谁敢打着算盘伤了她,便别怪本君不念君臣不顾这天下。”
云王妃急忙忙稳了心神:“君上定已从夕秋姑姑口中得知始末,尔等不敢有半分推脱借故。今日之事着实只是念着姑娘车马劳顿为其接风洗尘,别的再无他想。臣妇三人言谈甚欢便多饮了些酒,酒后之言说了些激到姑娘的话,也并非有意为之,还望君上明鉴!”
肖菡菱并不托词,仅是谢罪:“臣妾今日口没遮拦伤了妍妹妹,大错已铸是万死难辞其咎,云王妃无须为着求情!只求君上能在处置臣妾之前先着人送云王妃前往太医院,如若累及云王妃失血过多,臣妾便要再添一桩罪责了。”
“不过几日,你二人倒是情义深重。本君无暇与你们多言,回漪兰殿思过去罢”拂袖欲行,肖菡菱一把拉住龙袍衣摆:“君上,臣妾自小熟读《女戒》《女训》,遵从三从四德,铭记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谨遵恪守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刺伤君上时臣妾便已铸下弥天大错,但您非但不曾责罚反而吩咐内务府漪兰殿日常用度如前。臣妾今时今日此种境地怪不得任何人,只因自己当初被伤痛仇恨蒙了心智,要恨也只能恨臣妾自己。这段时光,臣妾****潜心礼佛只求安安稳稳度过余年,别的再不敢多做他想。”
此事追根究底本君也有干系,肖府之事于你也是一劫。罢了,既然出了漪兰殿日后便在宫中如往昔,切莫再那般嚣张跋扈铸下大错。否则,本君不会再对你心存仁善,携云王妃往太医院去罢”待她轻微颤抖着双手缓缓松了龙袍,几不可闻地轻声叹息一声便回了内阁。
世间情,究竟是谁欠了谁,又是谁负了谁?
“姐姐,这段时光你是****守在这观音像前诵经念佛木鱼持斋,莫非当真这佛性磨灭了你的斗志消去了你内心的仇恨?现如今慕妍回了紫庭派去盯着的线人探得她极有可能恢复了记忆,大好机遇姐姐真要不理不睬随之任之?”瞧着表姐这般模样,她是心疼又怜惜。全府那样辉煌的往昔如今只是存在于记忆之中,百年之后沦落在时光的废墟中覆满灰尘,还有几人能记得那一草一木一花一世界。
“妹妹总是这般沉不住气”敲打着毫无生机的紫檀木鱼,耳畔传来爹爹真真切切的责备与哀叹。爹爹说:宛儿,你如何顽固于此?爹爹说:宛儿,你是爹娘心头肉,如何能留你一人面对这厮杀与阴谋?爹爹说:君上后宫三千你竟对他生了真情,即使只是一具尸体也能让你横刀自向来逼迫爹爹——望着爹爹灰白的发伛偻的身子与那失望至极的背影,谁曾想这竟是最后一面。‘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那小小的舟,栽了愁,便要覆的罢。
泪,毫无预警地顺着脸颊蜿蜒,她恨她怒可她却无从发泄。毕竟,是爹爹叛国在先,所以,她选择自我疗伤,选择常伴观音来疏泄心中的恶魔。
毫无用处,反而这恶魔日渐滋长,蔓延整座心房:“待我沐浴更衣,前去探望慕妍妹妹!”优雅如流水般从蒲团上站起,许是跪得久了身形有些不稳轻颤着晃了晃,如若没有踏出这一步,她的人生也许会截然不同。
青灯古佛又何尝不是一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