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一道口谕,唤百里九歌前往重华殿,参见元皇后。
彼时的百里九歌正在厨房里烧菜做饭,因着要掌勺控火,没空多搭理前来传信的内侍,丢了他一个苹果作为答谢,就将人打发走了。
午饭的时候,在饭桌上她和墨漓提了下此事,下午便离开世子府,进宫去重华殿了。
大街小巷上,早已沸沸扬扬的流传起几日前的事。百姓们几近天人共愤的骂着百里青萍狐媚惑主,也不怕被官府捉了,连着昭宜帝瞎了眼一起骂。
百里九歌自然也是义愤填膺,可殷浩宜是什么人,她已经够清楚了,早已不对那人抱什么希望,便连骂都懒得骂。
待到了重华殿,百里九歌被宫婢引进卧室,一眼便看到元皇后卧在榻上,只穿着亵衣,那脸色和神情都显得苍白憔悴,一看就是落了病根的。
百里九歌赶紧快步过去,同时元皇后挥挥手,屏退了所有的宫婢。
卧室的门窗都被合上,有些昏暗。百里九歌抬起袖子,擦了擦元皇后额角的汗水,执起元皇后的手,心疼的说:“娘娘怎么病倒了呢?是天牢的环境太恶劣,侵蚀了娘娘的身子吗?”
元皇后虚弱的摇摇头,叹了叹气,道:“若只是身子被侵蚀,那便好了。如今是心下苍凉,失望透顶,本宫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百里九歌感同身受,安慰道:“皇后娘娘你先别想了,我传个宫婢过来伺候你,我去给你做点清热消暑的凉汤吧。”
“不必了。”元皇后握紧了百里九歌的手,压低了声音,严肃的说:“你就在这里陪着本宫,这重华殿里有百里青萍的人,本宫信不过她们。”
百里九歌心下一惊,“娘娘你说什么?”
“千真万确。”元皇后低低道:“本宫这几日好好想过了,能让本宫双手沾了砒霜而不自知,并能在本宫褥子里藏进布偶的,必是贴身之人……只是究竟是谁,本宫尚不得而知。”
这话听来惊心万分,百里九歌在心中暗暗捏了把汗,想了想,索性笑道:“知道了,那容我为皇后娘娘诊诊身子吧,这两个月有位神医教了我些医术,很实用的。”
“那好,多谢你了。”
“哪里,皇后娘娘别客气!”
百里九歌轻轻撩起了元皇后的袖口,指肚刚探到她的脉络,还未仔细感知,却在这时,听见有人敲了卧室的门。
外头说话的是重华殿的宫婢:“皇后娘娘,奴婢有要事禀报,娘娘现在可要听?”
元皇后移去目光,保持着戒心,道:“你就在外面说吧。”
“是。”那宫婢道:“是萍贵妃……陛下将萍贵妃接出冷宫了。”
“你说什么?!”这一瞬纵是元皇后见惯起落沉浮,也还是没能稳住激动的情绪,身子狠狠一颤,坐了起来。
百里九歌连忙握紧元皇后的手,扭头冲着外头道:“萍贵妃不是几天前才被打入冷宫吗?犯了那么多罪行,为何才几天的时间便一笔勾销了,天理何在!”
这迫人的怒火,吓得那宫婢哆嗦了声,支吾着回答:“奴婢、奴婢也不清楚详情,好像是……奉国大将军在御书房谒见陛下,对陛下说了什么,接着陛下便惊愕的下令,放萍贵妃出来了……”
是爹?百里九歌的心底涌出一阵厌恶。为何红绡那样善良的人,百里越要亲手葬送;百里青萍这般蛇蝎心肠,他却费力去营救?!
“九歌。”元皇后忽然支撑着她的肩膀,下了凤塌。
“娘娘,你……?”
“九歌,跟本宫去一趟御书房!”元皇后拖着病体,艰难的披上凤袍,“本宫要亲耳听听,奉国大将军究竟如何蛊惑陛下的!”
百里九歌点点头,扶着元皇后,为她推开了门,一路搀着她,带了几个宫婢,一起往御书房而去。
一路上元皇后步履蹒跚,呼吸不稳,脚步却仍旧飞快,这让百里九歌心疼的发涩。
好不容易到得御书房,元皇后特意不许通知,直接踏了进去,迎面便瞧见百里越揽着百里青萍的双肩,哭得老泪纵横。
“青萍啊,这件事为父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原是不想你难过。可是如今,却不得不让你认祖归宗了。为父对不起我的兄长,对不起兄嫂啊!”
这话听得百里九歌心中不定,百里越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认祖归宗,什么兄长兄嫂。他的兄长兄嫂,不就是百里啸和愈月夫人么,这和百里青萍有什么关系……
难道?!
可怕的想法击中了百里九歌,她愕然的望向元皇后。
只见元皇后亦是满目惊愕,连忙冲入御书房中,厉声质问:“百里将军,您方才的话,是何种含义?!”
没料到元皇后忽然出现,百里越怔了怔,藏好了眉梢眼底的忌恨,施礼,恭敬的说道:“回禀皇后娘娘,青萍她其实……是微臣兄长和兄嫂的女儿。”
元皇后不能置信的反问:“当年愈月夫人难产,母女俱亡,人尽皆知。再者愈月夫人的女儿若是活着,今年当是十八岁,但萍贵妃却已十九有余。奉国大将军,请谨言慎行!”
百里越连忙解释:“皇后娘娘息怒。微臣刚才也都与陛下说了的,当年兄嫂难产大出血,女儿却是没事的。兄嫂临终前把她的女儿过继到微臣膝下,并嘱咐微臣,不要告诉她这件事。后来微臣害怕消息走漏会伤害青萍,便特意找了个死婴替代,并让赵倩守口如瓶,声称青萍是出生于辛巳年而不是壬午年。”
说着说着跪在了地上,“微臣之前瞒天过海,皇上和娘娘尽管治微臣的罪吧。只是青萍她只是个可怜的孩子,还请皇上和娘娘看在微臣已故兄长的面子上,原谅青萍这回吧!”
看着百里越这副感天动地的模样,百里九歌无言以对,心下苍凉的感觉将她深深的吞噬。
这就是她的爹啊,先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他对待女儿们天差地别的态度,实在令她心寒的无以复加。
百里青萍跌跌撞撞的扶起了百里越,哭得梨花带雨:“爹爹,女儿真的不知道还有这事情,爹爹对女儿的养育之恩,女儿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报答,原来女儿的亲生父亲,竟然是我大商昔日的战神百里啸,是您最亲近的兄长……”
她猛地跪在地上,娇弱的哭求起殷浩宜:“皇上,求求皇上别惩罚爹爹,爹爹这么做,都是为了臣妾和臣妾的生父!昔年臣妾的生父曾从燕**营拼死救出了陛下,请看在这份忠肝义胆上,饶了臣妾的爹爹吧!臣妾愿意代父受罚!”
“不、不!青萍,你这傻孩子,为父纵是粉身碎骨,也不能让你有事啊,不然为父要怎么对得起你兄长和兄嫂的在天之灵?”
“爹爹、爹爹!女儿不要爹爹出事,女儿不要!”
“……”
眼看着父女二人不断的叩头、一幅情感上苍、义薄云天的画面,百里九歌别过目光,已经不想再看了。这一刻只当自己与他们是陌路之人,无甚干系。
殷浩宜终于缓缓开口了:“你们都起来吧。”
两人仍旧哭成一团,凄惨的黏在地上。
“爱卿,爱妃,你们快起来吧。”殷浩宜的语调有些怪,如同蒙了层诡异的雾一般,听不出一丝味道。
“朕……赦你二人无罪!”
听言,两人欢喜的愣在了原处,接着赶忙不断的磕头谢恩,欣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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