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得勺子掉在了肚子上,衣服上也溅了桂花糖。
不用回头,我知道就是赵正南。而且他一定是很生气很生气。
他叫我‘赵玉蓉’的时候,就代表了他是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了。
我回过头去,讨好地笑了笑,“那个,那……”我指了指面前的山芋,“那个……你儿子突然就想吃这个了。”对,是他儿子想吃这个了,不是我。
本来他还是生气地等着我怎么解释突然跑掉的事情,但听到我后面说的,他又心软了下来。表情虽然还是很生气,但是他却是坐到了我身边,看了看我衣服上的糖渍,拿了我的手绢帮我把污迹擦干净,又重新拿了一把勺子,舀了一勺喂给我,“这么大个人了,吃点儿东西还弄的满身都是。”
我笑着吃下他喂过来的糖山芋,知道他已经不生气了。
小半碗下去,我便将碗推开了。这次是真的吃不下了。
他也没和我一样,逼着我吃下去,只是拿了帕子将我嘴上沾上的一点芋泥擦掉。
吃完后,实在不敢再坐下了,肚子真的撑了。所以他又拉着我,到秦淮河边去散步。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两岸点起了大红的灯笼,耳边也恍惚传来咿咿呀呀的弹唱声。
我感叹着,这就是诗词中著名的秦淮河畔了啊。
夜下漫步秦淮畔,两岸丝竹声声弹,这意境真是美到了极致。
“咦,我还以为是看花眼睛了呢。原来真的是赵二少爷啊!”迎面而来三四个人,见到赵正南后,忙上前打招呼。
赵正南看到那几人,却是眉头一皱,随即又笑了起来,“巧了。”
“是啊,可不是巧了。都多久没见到你了啊!怕是有三四个月你都没过来了吧?”其中一人拍了拍赵正南的肩膀,笑了起来。
赵正南不着痕迹地闪了闪,又将我拉到他身后。
“哟,这是谁啊?还藏着不让兄弟们看?”又有一人看到我后起哄。
然后大家就都起了意思,赵正南不得不将我护在了怀里,没有去搭他的腔,“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这……”他看到我鼓起的肚子,瞪大了眼睛,“你赵二少什么时候弄大了人家的肚子?”
我看到赵正南分明闪过一丝怒意,但却又瞬间掩饰了起来,“这是赵家老三。”
听到赵正南这么说,他们又惊怪起来,“你们赵家,什么时候出了三小姐了?而且还……”说着,他又指了指我的肚子。
“好了好了,既然承武不愿多解释,咱们也别追着问了。”另一人笑着打哈哈,“承武,今天是带三小姐过来游秦淮的?”
赵正南勉强对那人笑了笑,他点点头,始终将我护在怀中。
我不知道这群人的身份,但是赵正南既然对他们忍让有加,那一定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人了。
那人也倒是热情,“那正好,咱们啊,已经包下了一条画舫,就在前面停着呢。就一起吧?”又看了看我,说:“三小姐,这河边儿上,可是见识不到秦淮河的‘美景’啊。”
赵正南本要拒绝,但是又有一人说道:“怎么,你赵承武连这点儿面子都不肯赏了?”
他咬了咬牙,终还是答应了。将我搂在怀里小声说道:“一会儿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就当没见过、没听过。我等会儿找个借口,应付一下他们。”
我点点头,乖巧地跟着他。
画舫上,众人落座后,我选了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坐下。赵正南见我一人坐在边上,也没有显得无聊,只是一人看着窗外的景色,他到是放下心来。
没一会儿,他们点了几折子戏,唱起的却是昆曲。我对此没什么研究,只是听了个大概,好像是牡丹亭的山羊坡、山桃红什么的。
他们几人围坐,喝起了小酒,而侍女则为我送来了新鲜的瓜果和六安茶。
这秦淮两岸,香风弥漫,那莺莺燕燕穿梭于条条画舫轻纱之间。时而听闻交错而来的船只上传来哈哈大笑之声,又见远处一条画舫上,不知在玩乐什么,倒是分外热闹。
“看,那不是紫依姑娘吗。”一人也看到了那条画舫,众人都围看了过去。
“这可不成,可是要按照规矩来的呀。”随即又传来那女子的一声娇呵。她穿着紫色紧了腰身的轻纱旗袍,那衣服包裹出她那婀娜的曲线,在夜色中添了一抹神秘而诱惑的姿态。
“是啊是啊,您可不能耍赖呢。大家都看着呢。”又有一人从画舫中出来,扶着刚刚跌倒在地上的男人起来。
“还有雨蝶姑娘。”身边又传来一声惊呼。
我好奇地打量着那条画舫。
待两条画舫靠近并行,这边又打了招呼,让两船靠拢,要过去打招呼。
赵正南眉头已经拧在一块儿了。
“刘大公子,好福气啊,竟然能请得紫依姑娘和雨蝶姑娘。”
“哈哈哈哈,你们竟然也都过来了?来来来,过来喝上一杯。”那跌倒的刘大公子显然和这群人是熟识的。
大家都走了过去,赵正南却是没动,他不打算过去。
“承武,快过来啊,刘公子和贺少爷都在呢。”那边见赵正南没过去,便喊了起来。
赵正南在听到这两个名字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我说:“你别动了,就在这儿坐着,我过去看看。”
“好,你去吧。”我剥了个瓜子,对他挥了挥手。
“哈哈……赵二少,可是好久没见啦。”那边因赵正南的过去,更加热闹了。
我透过两边的窗户,正好能看到那边的情形,赵正南过去后,被灌下了三四杯酒。
“二少,您可是好久都没有来看过我们姐妹了呢。”那紫依姑娘从背后将赵正南的脖子搂住。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相偎在一起。突然心里有些难受起来,就像……就像是谁在我心头的那一根脉上扯了一下一样。
赵正南拍了拍她的手,没有将她推开。
那叫雨蝶的姑娘,也端了一杯酒上前,喂给了赵正南,“二少可真坏,好久不来看人家。这都到秦淮河边儿了,还要三请四邀的。怎么,我们姐们还入不得您的眼啊?”
“怎么会呢?”赵正南摸了摸雨蝶的脸,“你们啊,可是难遇到呢。”
那雨蝶就势坐到了赵正南的怀中,惹得众人嫉妒不已,唏嘘声不断。
看到这儿,我连忙转开了视线。心里更加不舒服了,觉得透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正南带着满身的酒气和浓郁的脂粉香味走了过来。他脸上显了些酡红,待船靠岸后,他伸过手来扶我,“走吧。回去了。”
我点点头起身,却避开了他的手,趁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走下了画舫。
何氏告诉过我的。
她说过的!
可是,我为什么亲眼见到,还是会这么的不舒服呢?
六月的天气,晚上并不凉,可岸边阵风吹过,我却是感觉寒意袭来,格外刺骨。
和布日固德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让我见到这种情况过。自从出了贝勒府,我似乎已经忘记了一个男人可以和很多女人在一起这种事情。
哪怕是到了南京后,见到何氏,我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现在,为什么我的心里,好难受。
我快步在前走着,一丝眼泪划过脸颊,我飞快抬手去擦,可是越擦却越多。我不想让他看到,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
脚下越走越快,到最后,我甚至跑了起来。
“小蓉……”赵正南在我身后大喊。
可是我却不想让他追上,只得让自己跑得飞快。
无奈,他占着先天的优势,很快将我追上,将我禁锢在怀里。
我死命推开他,他的身上没了那种我熟悉的烟草和皮革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那腥臭的酒味和浓俗的脂粉味,那钟味道刺激着我,让我想吐,让我恶心……
“小蓉,你跑什么?”除了我,他竟然也有些气喘。
“放开我,我想吐。”他再不放开,我真的会吐出来的。
他却没有放手。而我就这么,吐在了他的身上。
看到我真的吐了,他这才才松开我。脱下衬衣扔在地上,他光着上身,走过来拍拍我的后背。
我躲开了他,扶住岸边的一颗柳树,不停地吐着,吐到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还是觉得好恶心。
他又过来为我顺背,我再次躲开了他的手。
“你到底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发什么疯?”多次避开他,让他顿觉火大,他借着酒气,对我吼了起来。
我吐得难受,心里更难受。被他吼了一通,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也许我知道,但我却不愿意去想。
“好了,不哭了。回家去吧。”他缓和了一些语气,过来拉我。
我甩开他的手,赖在地上不起来。
偶尔路过一两个人,看着我们这样,也都悄声议论着。
赵正南再也忍不住,将我强行从地上拉了起来。本想扛着我,但看了看我的肚子,又决定打横着将我抱起来。
我不敢再挣,怕掉下去后摔倒肚子,那种感觉万分难受,所以我不想再受一次。
贴在他光裸的臂弯中,感受着他强而有力地心跳声,我突然觉得很烦躁,将脸远离了他几分。
他只是低头看了我一眼,却没再说什么。
将我放到车上后,他从后面找了一件衬衣穿上。对司机吩咐:“去九号公馆。”
路上我们再没有说话,到了公馆后,他又准备过来抱我进去,我没等他伸手,自己开了车门下去。
他跟了上来,为我在前面引路开门。而佣人则是拿着拖鞋跟在我们身后。
“吩咐厨房,弄点儿吃的过来,要清淡一些的。”
“是。”佣人应了后,放下拖鞋,转身下楼去了。
我换上拖鞋,转身进了浴室,然后将门从里面反锁。
我不想看到他,至少现在,我不想见到他!
这里的浴室比起玄武楼那边,要大上整整三倍不止。浴缸被砌成了小型的浴池,雕花镂空的藤蔓纹路中,镶嵌着巨大的玻璃镜,盥洗台上大理石被磨得光可鉴人,墙壁上也是用大理石拼出的几何图案。
阀门水龙都是金光闪闪,一边拧开,热水缓缓留出,却并不烫手。
我洗了脸,从毛巾架上取了毛巾将脸擦干。
又开了浴池的水阀,坐在池边等水放满。
赵正南先是拧了一下门锁,然后又敲了敲门,“小蓉,开门。”
我不理他,只是看着池中的水慢慢注满,试了试水温,正好合适。
褪下衣服,解开头上的发卡,缓步进入浴池中。那浴池太大,足可容纳下三四个人,而我并不会水,所以不得不小心翼翼。池底铺着圆润的鹅卵石,开始的时候,觉得站着有些嗝脚,后面也倒是适应了。
正舒服地泡着,赵正南却一脚将门踹开。
我被巨大的响声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溜进了池里。我失措地在水中‘隘的叫起来,顿时眼睛、嘴巴、鼻子、耳朵都灌进了水,但也仅是瞬间,赵正南便将我拉了出来。
我被水呛到,不停地咳嗽着,眼泪也呛了出来。
“你要死吗?踢门干什么?都是你害我被水淹到的。”我坐在池边,不敢推开他,怕又掉进去了。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瞪着他,“你就是个混蛋,把我弄死,你就高兴了是不是。”那水中的感觉太可怕了,到现在我心里都还是吓得‘砰砰’剧跳着。
赵正南突然近前,压住我的颈后,重重吻在我的唇上。
他搂着我的肩膀失神地喘息着,半晌才缓缓开口,“好长时间了,实在,忍不住了。”
他抱着我出了浴池,拿了条大毛巾将我裹上,又拿了一条稍微小一些的将我头发擦干。
出来的时候,赵正南已经半躺在床上了,他靠着床头,慵懒地看着我。
这个流氓!我下意识地拢了拢衣服,离他远远躺下。
“肚子还难受吗?”他凑了过来,将我肩膀掰了过去。
“不难受了。”我伸了个懒腰,刚把胳膊腿伸直,左腿变传来剧痛,“啊……”我眼泪都痛出来了。
“怎么了?”赵正南马上坐好,在我身上察看起来。
“腿,腿抽筋了。痛死了!”我左腿痉挛到怪异地撑在那儿。赵正南动手给我揉了起来,开始几下更痛了,后面才逐渐缓和。这抽筋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一会儿,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了。
我低头看了看便粗的双腿,又想起了那秦淮河画舫上身材婀娜的姑娘,心里又开始不舒服了起来。
赵正南察觉了我神色的变化,他柔声问着:“怎么了又?皱着眉头难看死了。”
我握拳捶打着他的肩膀,“我现在这么难看,那你怎么不去找那些漂亮的姑娘?她们身材好,长得漂亮,我什么都不如,你还看着我干嘛?”
他听到我的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后来竟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原来是为这事儿生气啊?”
我愤愤地推开他,“知道你红颜知己多,知道你外面女人不少。你去,你去找她们。”
他又搂了我,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弹,亲了亲我的脸,“知道吗,你今晚生气,我很高兴。”
我正欲骂这混蛋,我生气,他高兴?
赵正南点了点我的心口,说道:“你心里,有我了!”他肯定的语气,让我怔怔发愣。
他说,我心里有他了。
“你看到的,听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的。”他语气轻柔,在我耳边缓缓说道:“今天晚上你看到的那两个姑娘,”赵正南压低了声音,“你误会了,她们是我的下属,隶属情报部门。”
“她们负责收集南京上层官员及商业巨头们的各种情况,今天晚上,她们是挡着众人的视线,将重要的情报交递给我。”
我抬眼看着他,惊地捂住嘴巴,“那你告诉我干嘛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轻易就告诉了我,也不怕传了出去。
也学他压低了声音,“说这些干嘛?以后,你不用说给我听。”
赵正南轻哼了一声,又笑起来,“不说给你听,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自己跟自己气下去?”
我被他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起来,握拳去锤他的肩膀。“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外面的‘红颜知己’,多得是呢。”突然想起来,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他和一个女人在西餐厅吃饭。
他眉头皱得又紧了些,他有些为难的看了我一眼,语调安慰地说:“小蓉,有些时候,有些情况下,必须要逢场作戏的去应酬。但是我跟你保证,我绝对没有跟她们有任何的关系,在一起也仅是表面上的样子,而且大家也都是各取所需的利用而已。”
他的表情严肃,盯着我的眼睛说,“我保证。”
我与他对视了一会儿,他始终没有挪开目光,只是沉稳平和的看着我。我眼中一热,哽咽地说了句,“我相信你。”
赵正南微微一笑,伸手帮我抹去了眼泪,我感受着他宽厚略带粗糙的手掌,在我脸上轻柔的擦过。“小蓉,我爱你。”
他突然说了一句,我一愣,“啊?”
他收回了手,对我的反应有些郁闷,但他还是认真地看着我说:“小蓉,也许你现在不相信,或者不太明。但是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能感觉到的。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赵正南说的话,一字一句就这样敲进了我的心里。这,是表白吗?我的心不规律地跳着,这种感觉,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我明明没有喝一滴的酒,却是像醉了一般。
“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轻吻一下,随即又躲开了。
他突然露出惊愕而喜悦的表情,在我耳边呢喃着:“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
第二天,我便又跟着他回到了帅府的玄武楼那边。赵正南说,手里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等将手里的事情都弄完了,他就清闲了。那时候我们就搬到九号公馆那边去祝
我这几天也收拾着要带过去的东西,整理了一大堆,可是赵正南却说,不用都带过去,缺什么,再买就是了。这边他以后要是忙起来的话,也是会偶尔过来住住的。
我这才精简了一些,让他找人先搬过去了一部分。
正式入住进九号公馆,已经是近一个多月后了。
我现在已经怀孕七个多月,身子也笨重了起来。每日里睡觉都不能平躺着,只能堪堪侧卧,不然呼吸便不太顺畅。腰也酸得厉害,好在他每日还能体谅我一番,为我揉揉捏捏的。
赵正南得知我最近总感到胸口憋闷,甚至弄了氧气瓶放在屋里,让佣人伺候我在喘不上气的时候吸上几口。
现在我的腿也出现了水肿,穿的鞋子都大上了两号不止,衣服就更是重新裁量了不少。说没多少日子就要过中秋了,一家人都要团团圆圆的,除了端午节那天以外,我也几个月没有去内院那边了,也不知道赵正南怎么和他们解释的。
赵老爷子发话了,中秋节我必须回去过。赵正南也没有办法,只能听从老爷子的意见,而且他也是想着我能去帅府那边过中秋的。
好在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呢,我现在在九号公馆这边自在得很,所以也就没有想那中秋节的事情了。
赵正南隔三差五的,还是要回帅府那边处理一些事情,所以我在他回去的时候,也可以到莫愁湖边散散步。
他派了一些士兵过来护卫着公馆,我每进出,都有人跟随所有。开始很不习惯,这比起我在贝勒府的时候更加严谨了。但是赵正南却是异常坚持,他说如果我出去要是不带着人的话,那就取消自由,老老实实待在公馆算了。
相较之下,我还是选择了能出去散散步的权利。虽然左右总是跟着十来个人,但好过待在公馆‘坐监牢’强一些。
“小六子,让司机备车吧。”小六子现在是这帮士兵的队长,全权负责着我的安全。他为人机灵,但对赵正南可是甚为忠心,我的一举一动,赵正南清清楚楚,这小六子可是‘功不可没’埃
“三小姐,今天您想去哪儿逛逛啊?”他唤了人出去备车,然后又笑着问我。
赵正南见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出门都带着护卫兵,所以也就没有限制我的自由。我只要是想去什么地方,他们都能帮我安排妥当。
小六子的意思我明白,他清楚了我要去什么地方后,首先是派人给赵正南汇报一声。然后便是根据情况,看要带多少人护卫合适。
“去百货公司吧。”我自己不会做针线,所以打算去看看,给宝宝买一些衣服什么的。
小六子听后,对门外守着的士兵说了几句,而我上楼去换了衣服再下来时,车和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按照我的吩咐,他们都换上了便装。想我出去,身后带着一群大兵,那感觉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了。
行了一段路后,车突然停了下来,小六子下车看了看,回来告诉我,“三小姐,前面在清理下水管道,可能要绕路。”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司机调转了方向,打算从一旁的小巷中绕过去。
开了没多久,又来了个急刹车,我猛地向前,差点儿撞到额头。
“小姐,您没事儿吧?”小六子见我皱眉摇摇头,这才放心了,他立刻下车去察看。
“他妈的,你们怎么回事儿?”
我看向车前,一位老太太推着一车水果,车倒向一边,老人摔倒在地上,水果也撒了一地。被小六子这么一吼,吓得坐在地上直抹着眼泪。
我看她可怜,这么大年纪了,也倒是不容易。下车去,让小六子将她扶起来,又从包里拿出十块钱来递给她。“老人家,以后小心一些吧。”
我挺着肚子,也不好帮忙,吩咐了卫兵们帮着她将地上的水果捡起来。
正准备回车里坐下,突然后面开来一辆车,上面下来两人,我以为是我们的车挡了他们的路,结果他们过来后,一人拿了帕子将我的嘴捂上,迅速将我往他们的车上拖。
我‘呜呜’地挣扎着,将手里的包砸到车上,终于发出些动静,引来了小六子的目光。
他见我被挟持,立刻将枪掏了出来,“放肆,你们是谁的人,赶紧将人放了。”
拖着我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加快了动作。
“快点儿。”车上的人开始催促起来。
我拼命挣扎着,抵在门口不愿上车,他们却不管那么许多,使劲将我推上了车。
小六子见他们要开车,立刻对他们开了枪。
我身边的一人中枪倒下。车上的人立即将他推了出去,关上了车门,对司机吼道:“快走。”
脸上被溅了一片血,我被那耳边一声枪响吓得怔怔不敢动弹。
又有一枪,身边挟持着我的人也倒下。“啊……”我抖着手将他推开到一边。
“妈的。”前面座位上的人咒骂一声,从窗户往后开枪,我闭上了眼睛,捂住耳朵。
车左摇右晃地,我坐在后面根本就支撑不住身体,胳膊上和头上已经被撞到好几下,疼得我眼冒金星。
‘砰’地一声枪响,车终于顺着快速甩动的惯性翻转了起来,侧翻到一边滑行着。我压在那死在旁边的那人身上,后背被前座的座椅重重撞击了一下。
我尖叫着想躲开那死掉的人,却是根本没有办法动弹。“救命啊……小六子……救命啊……”我颤抖着,带着浓浓的哭腔尖叫着,只盼望能有人将我快些解救出去。
又响起了几声枪响,周围再也没有动静了。
车门被打开,小六子伸出手将我拉了出去,我跌坐在地上,满身都是血迹,热热的,黏黏的血……
“三小姐,您受伤了没有?”小六子看到浑身是血的我,也顾不上什么,立刻察看了我的胳膊和后背。
“没……没有……”我摇摇头,满脸是泪,“小六子,我没事……”
我拽住他的衣袖,“走,快走,死人……里面,死人……”我惊恐地指着那辆车,仿佛里面随时能钻出恶鬼来。
“快清理一下,把车开出去。”小六子大声吼着,我腿软的根本站不起来,他一把将我胳膊撑住,将我扶了起来,神色肃然地说道:“小姐快走,怕后面还有什么麻烦。”
“快走,快……快走。”我像木偶一样被他架住,上车后左右坐上了护兵,车外也站了护兵。车开得飞快,不到一会儿就驶离了那片满是鲜血和死人的地方。
回到公馆后,佣人们都被我的样子吓得不清。伺候完我洗澡后,赵正南赶了回来。
他见我从浴室出来,马上走了过来,“小蓉,有没有受伤?有哪儿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惊恐地扑进他的怀里,深深闻着他身上那淡淡的烟草和皮革的味道,心里终于安定了一些。
他紧紧抱着颤颤发抖的我,轻拍着我的后背,低声在我耳边安慰道:“没事儿了,没事儿了碍…”
“死人,都是死人,好恶心……血……我身上都是血……”说到这里,我又觉得,身上的血似乎还没有洗干净。挡开他的手,我又跑进了浴室,将淋浴的笼头打开,死命搓洗着身上的皮肤。拿了香皂不停地涂抹,冲洗,涂抹,再冲洗……
赵正南关上阀门,拿了毛巾将我包裹起来。
我正准备再去打开水阀,他却将我的肩膀掰向他,“小蓉,你看着我!”
我皱着眉头,“你,让我洗澡,我觉得,好脏,都是血,好脏……”
“小蓉!”他大声呵住我的呓语。
我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仿佛面前没有人一样。
我脑中的画面,定格在了身边的那个中枪死掉的人身上。他身上的血,流得满车都是,黏黏的,一旦沾在身上,怎么都洗不掉。
“小蓉,你听我说话。”赵正南用力捏住我的肩膀,将我的视线拉回到他的脸上。
“小蓉,你看着我的手。”他将手放到我的面前,“看到没有?”
我点点头。
他将手的两边都翻给我看,“这双手,杀过很多很多人,也沾过很多很多人的血。”
“你觉得它脏吗?”
我摇摇头。他的手很干净,没有一丝血腥味道,也没有一丝污迹。
“那你身上,也没有血,已经洗掉了。听见没有,洗掉就没有了。”说完,他吻在了我的脸上,“这里,洗干净了,很香,没有血的味道,很干净。”
他又拉起了我的胳膊,再次吻了上去,“这里,也是干净的。”
从胳膊一直吻到我的肩膀,他一把拽掉我身上的毛巾,“这里,这里,这里,都是干净的……”
“来,跟着我说,”他吻着我的脖子,“我已经洗干净了,我身上没有血的味道。”
“我,”我张开了嘴巴,可是却无法从口中说出那句话。
“说,我洗干净了。”他轻声在我耳边重复。
“我……洗……干净了。”
他鼓励地亲了亲我的脸,“没有什么味道。”
“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味道。很香,你闻,很想。”赵正南让我抬起了胳膊闻了闻。
是……蔷薇花的香味,“没有什么味道。”
“对,没有什么味道,小蓉身上是香香的花儿的味道。”
“花的味道。”我跟着他的话重复着。
他在我耳边轻噬,低沉而沙哑地声音充满了磁性,“是,花的味道。”
我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自耳边传来地阵阵酥麻。
他突然将我抱起,大步走出浴室,轻轻地将我放在了床上。
他的吻,轻柔地布满了我的全身,让我逐渐放松了下来。
我眼中的泪顺着眼角,滑落入鬓发之中。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他炙热的肌肤,阳刚的味道,充斥着我所有的感官。我抚摸上他的胸口,又绕过他的颈项,将双手环绕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