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成一片,让人顿感紧迫。
担任我们教官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东北汉子,魁梧身材大嗓门是他给我们的第一印象。
我和冯安乐并列一排,虽然初中和高中都有军训的经验,只是时间短,训练内容单一,教官对我们期望也不高,只要求最后阅兵能过得去就行。
但这次一开始站队,教官那鞋拔子脸拉的老长老长的。他拿着指挥棒对着那些站姿萎靡的同学毫不留情的挥过去,各个被打的嗷嗷叫。其余人看在眼里惊在心里,纷纷自觉抬头挺胸站的笔直以防挨揍。
我用余光瞟了一眼已走至自己身后的教官,心理压力陡然增大……接下来的十天估计要在水深火热中度过了。
喊口号、稍息、立正、向左转、向右转无一不考验我的反应能力和忍耐力,接近十二点,烈日当空,太阳毒辣的厉害,我露在外面或者没露在外面的都被阳光整个覆盖,额头的汗水湿了军帽,我领口和腋下也湿濡一片。
身旁的冯安乐又在小声嘀咕,这会我也顾不得去细听她到底说了什么,料想不是在抱怨教官就是在抱怨这鬼天气,咬紧牙关,我忍!
“立正!向右……看齐!”中气十足的吼声,直串耳膜。
对于教官发号的施令,我已经能以最快的动作反应,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令我始料未及。
在我将头转向右边的刹那,嘣…嘣…嘣……利落的几声,我这一排的女生像预先商量好一般,依次顺势倒下……冯安乐在我惊诧的双眸中,嘣的一声,脑袋正中我鼻梁骨,我还没来得及捂鼻呼痛,她整个人便栽了过来。我失去重心踉跄了几步,终是摔倒在地成了她的安全气囊。
靠!她可真会找地方晕啊,我哀嚎!
对待突如其来的状况,众哗然!教官黑了一张脸,临危不乱的指挥着后排的男生帮忙搀扶起那些晕倒的女生到医务室,军训被迫终止。
就近的靳掣骋上前一步搀住冯安乐,我也在他的帮助下起身。
“你没事吧?”他问,白皙的脸上被太阳晒的绯红一片。迷彩帽下的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弯成讨喜的月牙型。原来他不是单眼皮,是内双,很耐人寻味的那种内敛,笑起来引力十足。
可惜啊可惜!还是不及我家齐颢同学的笑容来的有杀伤力。可能是齐颢对外展现笑颜的机会不多,所以倍感难得。
我对靳掣骋摇了摇头,顾不得鼻子隐隐作痛,手忙脚乱的和他先搀扶冯安乐去学校医务室再说。
路上,冯安乐大半的身体倚靠在我身上,压得我有些透不过气来。“冯安乐,你要是还压过来,信不信我直接把你丢地上?”
我发狠了说,人家装晕,她也装晕。但装之前好歹得知会我一声啊,说晕就晕,我鼻子很受伤的好吧?
冯安乐依旧闭着眼睛,只是微颤的睫毛验证了我的猜测,“我鼻子要是毁了,你得送我去韩国整容。”
韩……国?刚威胁完冯安乐,这个国度立马让我联想到某人。
于是我扬了扬眉,眯眼看向另一边的靳掣骋。脑中逐渐形成的想法令我不由自主的咧开嘴巴笑得几乎得意忘形。现在让冯安乐投怀送抱还不顺理成章?
虽然英雄救美这个桥段比较老套,但是用来套近乎应该还不至于过时。
被我瞅的有些莫名其妙的靳掣骋挑高双眉对我说道:“我的脸是原装的。”
“好巧好巧,我全身上下也都是原装的。”涎着一张笑脸我不假思索的接过他的话客套道,待看到靳掣骋怪异的将我从头到尾打量个遍,才惊觉自己刚那句话所透露出来的暗示太……
我装傻维持脸上的微笑,“手疼,你来扶她。”不厚道的出手把冯安乐推到靳掣骋的身上。
靳掣骋审视的看着我,笑得和蔼又可亲,“我也手疼,找其他同学帮忙吧!”这句话不是寻求意见的询问,而是肯定句。
他搀过冯安乐就招呼附近的同学过来,起初我以为他手疼要再叫个男生一起搀扶冯安乐去医务室,当看到他把冯安乐同学完全交给跑过来帮忙的两位男同学时我深觉大事不妙。
按照正常发展轨迹,应该是他送冯安乐去医务室,这样就增加了他们闹绯闻的资本。
“她可能血糖低晕倒的,待会你和医生说下给她吊瓶葡萄糖。”他气定神闲的向其中一位男同学交代道后,将眼光锁定在有些混乱的我身上。“这位同学鼻子撞伤了,我带她去骨伤科看下。”
两男同学笑眯眯的频频点头,冯安乐本来装作无力下垂的双手在我眼皮底下慢慢握成了拳,我打了个冷战,悲戚的看着她被两个强壮的男生架着去了校医务室的方向,走廊拐角处她不着痕迹的对我伸出一个粗鄙的中指。
连装晕都一装到底,如此尽责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没事吧?”靳掣骋突然凑近的脸,吓得我条件反射向后弹跳一步。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我抚着胸口,惊魂未定的睨着他。
经验告诉我,此男绝非善类,是一只揣着羊皮的大尾巴狼,其腹黑的本质刚在冯安乐身上我就领教到了。
我很果断的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神无比肯定。
他低首轻笑,一抬头,纤细的手指毫无预警的伸到我的鼻翼下按住人中。
靠!我蓦的睁大眼睛,屏住呼吸,像是被他点了穴道一般,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股奔腾的热流从脑门直冲鼻翼,汹涌而出。
望着他俊美的脸庞,妖冶的笑靥,还有突如其来的动作,我很大方的贡献出了自己的鼻血。
太无耻了!他怎么可以勾引我?
我的鼻子被冯安乐的脑袋砸致充血,在靳掣骋的挑逗下成功喷发。这鼻血是切切实实让他的动作吓出来的。你说靳掣骋这个半韩人是不是深受韩国偶像剧的毒害,调戏起人信手拈来,更可耻的是丝毫不觉做作。
基于今年弱不经风的少爷和小姐们晕倒的、中暑的太多,校医都无暇顾及到我这个硬伤病号,随便叫了一个护工阿姨替我止血。
看着护工阿姨那张略带哀怨的脸,我忐忑了,深怕她趁机虐待我。
护工阿姨拿起两棉花直接塞我鼻孔里止血,然后她又剪了一小张去血化淤的伤痛膏贴在我鼻梁骨上。我仰着头哼哼唧唧的向她要卡通创可贴贴在伤处好看点,遭受了她的白眼。还报复性的拿着纱布以鼻梁骨为中心点绕着我脑袋转了好几个圈,包得跟半成品的木乃伊差不多,只露出两眼睛和嘴唇。
打完点滴回来找我算账的冯安乐看到我这幅尊容乐个半死,她说自己什么仇都报了。我把护工阿姨送我的白眼又送给了冯安乐。
即使包得那么夸张,军训还是不能免除,除非有正规医院开出的证明说明你目前的身体确实不适合参加训练。于是我又建议护工阿姨把我的脑袋多包几层,留在鼻翼处已经干涸的血迹更是不舍得擦。拿起手机对准自己的脸庞,挤出痛苦万分表情抓拍特写。完后再把照片以彩信发送给我母亲大人。不到一刻钟,老妈立马短信回了过来。
“跑去做群众演员了?表情这么欠抽。”
我心堵,老妈缺心肝。
“军训受伤的,我的亲娘。”
“你们这些孩子就是吃不得苦,才那么点点伤就找父母哭诉。”
说风凉话她最来劲。
“记得谁有次打麻将输了一万多然后和老爹谎称坐公交车时遭了贼手还借机寻求安慰让老爹给买了个当季的LV包。”
我老妈聪明一世糊涂就这么一次,被认识的人拉去了地下赌场输了1万多,幸亏她当时没输红眼,回想下明白自己进套了,嚷嚷着要去取钱再赌,借此才逃脱出来。这事我老爹是知道的,只老妈以为她瞒得好好的。
三分钟后……
“老妈去医院打张证明过来说你的体质弱不适合军训。”
果然还是她了解我,想什么都明白。
“薛丽华女士,你不但美丽动人还蕙质兰心。”
“把你的纱布拆了,包的脸都变形了。”
我又找护工要了一些纱布缠了几圈,老妈的医院证明第二天下午就用快递发了过来。她做这种事情,熟门熟路。当我拿着医院开的证明,顶着这脑袋晃进指导员办公室,立刻招来各种各样的眼神和窃窃私语。包成这个样子,等好了他们也认不出我来。指导员古怪的盯着我看了半天,才签字批准我去寝室休息。
连着几天我不是躺在寝室里睡觉就是看小说,天气闷热,把吊扇开到最大,咵啦咵啦的响着,整个人浮躁起来。
我想齐颢了!
可是齐颢在基地军训手机那些东西都被教官收去了,要等十天军训完毕才归还。所以他每天结束操练就马上跑到公共电话亭给我打电话。
听着他喘着粗气的呼吸从彼端传了过来,我说,我想你了!
他说,我也想你了!
接连几天我都没敢走出寝室半步,怕碰到执勤的老师看到我没事人一样乱晃,那就不是印象好不好的问题,是直接上升到个人品德问题。既然考上了,好歹这四年我得安分混到毕业证。冯安乐自从上次装晕后就老老实实的坚持了下来,以她的话说这苦吃的有成效,一星期下来她就瘦了五斤,减肥药的效果都没这么快。
不过我没参加军训也轻了五斤,主要是待在寝室太闷热,没怎么动,自然就没怎么吃了。
楼下操场训练的口号相当壮观,时不时能听到“一二一,一二一”的响亮吼声此起彼伏的传了上来。
我一个人病恹恹的躲在寝室用笔记本玩连连看,由于天气太热,我不敢上太久,不然本本散热不及时会报废的。
〔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久未联系的戴雅敏发来QQ信息。
〔靠,A大这会正军训呢,你怎么会在线?”我很惊讶。
〔你也在?我们训练七天,你们不是十天吗?〕她更惊讶。
〔废话,我不在,谁给你回信息啊。〕我避重就轻,让她知道我为逃避军训装病还不被耻笑。
〔半个多月都没联系,你倒一点都没想姐姐啊。〕〔我忙着敦亲睦邻呢,哪有空想你。天真呢?〕〔她一来A大就被人泡走了。你男人没被泡走?〕〔你男人才被泡走了,我和齐颢的感情不知道有多好。〕〔你知道我没男人〕〔嗯,赶紧去找个吧。省得你老惦记着我,我家那位会不乐意的。〕〔我是没人可欺负了才想到你。对了,苏莫陌和家维分手了你知道不?〕〔分手了?〕我愣了下,离上次看到他们两个勾肩搭背你侬我侬的时间才过去半个月,那么快就分了?
〔高中时的情侣上了大学不管是不是考上同一所学校都有劳燕纷飞的风险?〕我不禁问戴雅敏。〔真有这么不靠谱吗?都成潜规则了,前段时间在班级Q群里就听到很多班对分了。〕〔正常来说是这样的,不过这些和你都没关系。〕〔我只是不明白。记得那天我们去唱K他们俩还好好的,现在居然分手了!当时我还想邵家维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了。〕〔苏莫陌对邵家维本来就没感情基础,进了A大认识了更出色的人,分手是必然的。这样对家维也好点,长痛不如短痛。〕〔你说齐颢会不会和苏莫陌一样,在新的环境结识了新的人,就会对自己的感情产生怀疑?〕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我竟然全身不自觉的发冷颤抖。
〔林汐颜,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齐颢?〕〔都有,我到现在都觉得这是一场梦。〕这感情谈的像是踩在云端,美好却不真实。
〔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齐颢你还不了解?我是很看好你们这对。你移情别恋倒有可能,但齐颢绝对不会。〕〔我不知道你对他的评价那么高。〕〔旁观者清!不和你聊了,我先去洗澡。〕〔嗯〕我也没再交谈的欲望,感觉自己整个人没多少力气,还有点晕。不知是趴久了还是一天没吃东西饿的。关掉笔记本,我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梦……凌乱而破碎,像录像带的片花,一段一段残缺闪现。但在这份残缺的梦境里,有我和齐颢,还有个陌生的女子如影随形的跟在我们身侧。我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觉她在对齐颢微笑,无声息的传递某份炽热的注视。场景不停转换,我和齐颢的亲密姿势从牵手、拥抱、接吻如一张张照片瞬间定格,但没给我机会感受甜蜜,下个片段竟然是齐颢搂着这个陌生的女子,头也不回的走了,任我在身后哭的声嘶力竭,他都没停顿脚步。心像是被一丝线紧勒着,每呼吸一下都格外的疼痛。
我睁开眼睛,心脏的收缩还留有余痛,整个寝室一片黑暗。茫茫然的伸手向枕下的手机摸去:二点四十,已经半夜。
睡在上铺的冯安乐呓语了一声,转个身便沉沉睡去。可我却已了无睡意,梦里齐颢搂着那女孩所展现的笑容温柔动人,令我慌乱不安。现在想来我竟然还能感受到梦中的那份疼痛,那般的真切,生生撕扯。
深夜,将白天的一切浮躁归于沉寂,我拉过薄毯还是无法抵挡住入夜的寒意。
有十天没见到齐颢了!想他的声音,想他的拥抱还有用手指轻弹我脑门时脸上露出的浅笑。我拽紧毯子摁住胸口,轻声对自己说,齐颢是不会离开我的,不会!这只是梦!是梦!
我在半睡半醒之间徘徊,意识混沌又清醒。能听得到冯安乐起床刷牙洗脸所制造的噪音,但想撑开眼睛,眼皮却异常沉重,身体燥热,嗓子也干的难受。直至冯安乐轻轻带上门离开寝室,我都没能摆脱这种混乱。
不知躺了多久,我才稍微有点点知觉,哆嗦着去拿手机打电话。
“老妈,这会我真病了。”电话一通,没等她噼里啪啦的埋汰我,虚弱粗嘎的声音从我喉咙里艰难溢出。“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