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对视一眼,心下几转,娇嗔道,“大师莫非还要为难女子么?”
“这...”道衍摸了摸头,目露尴尬,他纵然神通威震九州,也是诚然没有和女子动过手。
“是啊!大师一个出家人,莫非还要依仗武力,欺负我们几个弱女子么?”另一个女子娇喝道。
“女子怎么了?瞧你们装着那楚楚可怜模样,还直勾勾的看着我们家道衍,小心本姑娘一人一个耳光赏你们个金星漫天!”万昭仪见着几名川蜀女子故作娇态,分明是借着女子弱态逼的道衍出手不得,当下眉色陡立,娇喝道。
“小和尚,你这老婆脾气不小啊!”立在道衍身旁的蓝袍胖子乐呵呵的笑道。
“去去去,臭胖子,这是和尚家师,你闭嘴。”道衍见着此间众人虽然心有不甘,可以生退意,也稍稍放心,当下转头对那蓝袍胖子道,“烛九尊,人家武林门派为了些功利去追查小道士的下落,抢夺经书,你这个洒脱自如的前辈怎么还纠缠着和尚不放?”
烛九尊细眼一眯,一双眼珠转了几圈,也不答话却还是大喝一声,攻了过去,单掌一收,势取利爪,内力刚猛炽热,犹胜那炎心刀的气劲。
“嗯!?”道衍瞧的一愣,赶忙侧步一退,单足定稳,右拳送出。
二人拳爪相交,楼内顿时轰鸣几声,木梁落灰,台阶欲震,立足难稳。
顷刻间,还未等楼上众人回过神来,立稳身形。只见那道衍和烛九尊已然缠斗在了一起,片刻便过了十余招。
道衍的内力出自禅宗神通,古灯见心,其气海大成囊括世间,包合万物,源源不绝,便是阴柔刚猛任何一种内力也能化的干干净净。反观那烛九尊,此人少年时游历四方,把百般武艺融于心中,最后看破樊笼自创一门烈火焚爪,合刀枪剑戟,拳脚掌步八门武学造诣于爪势,可谓返璞归真,自成一方。
抬眼看去,此二人越斗越紧,道衍和尚拳风呼啸不止,招招收放自如,便是这烛九尊也不敢硬接。
“大胖子!看拳!”道衍大喝一声,袖袍开合,一拳平平推去,可内含百般变化,看似朴实无华,却又无从下手去接。烛九尊眉色一沉,退了三步,双足点地而起,跃至空中,堪堪避开道衍的拳劲。和尚一拳未中,劲风凛凛,有如江河,直把楼中众人挂的东倒西歪,掩口阻鼻。
“哟?还有些灵巧!”道衍收住拳势,抬头看去。
只见那烛九尊滞空在顶,后足点粱,身法沉稳,顺势而下,左手收于腰间,右爪怒沉,合全身劲力于一式,凌空劈下。
“好!一爪含百意,一式沉万钧!”道衍心知对方已然使出毕生的绝学,妄图和自己争个高低,当下豪气顿生,暴喝一声。两足踏地立稳,双掌取扛鼎之势,劲力催到十成,只等那烛九尊从天而降,道衍陡然双目暴睁,合着全身内力爆发而出,两掌开山分岳,惊天动地。顷刻,只把这百年沉木的茶楼震的摇晃几下,桌椅茶酒早已撞的粉碎,内力碰撞之声贯穿长安四方,再回头看去,众人跌倒在地头晕目眩,双手捂着耳朵叫苦不迭。那烛九尊亦是退了三步,稍微气海,接着不待道衍回神,立马强攻了过去。
“呵!还来?!这胖子今天是怎么了?”道衍大笑一声,“和尚八年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架了!”
烛九尊也不答话,左右两手,双爪齐出,热浪腾腾,直奔道衍面门。
道衍眉色一凝,也不退避,足下一点,也迎了上来,禅宗内力大开大合,刚猛至极,顷刻间又和对手缠斗在了一块,比之刚才确实占了上风。
“到底是拳怕少壮,这和尚的内力源源不断,越战越猛,倒是老夫的内劲颇有停滞了...”烛九尊心头一惊,大呼不好,当下喝道“孤龙,慈凤!你二人还等什么,此番再不走,我可困不住这和尚了!”
“什么?!”万昭仪闻言也是一愣,赶忙回头看去,只见那外邦的中年男女已经趁着烛九尊和道衍缠斗的功夫分散逃去。
“不好!”竺道生和铁梦秋虞心影三人瞧得一惊,相视片刻,当下发足狂奔,向楼外追去。
“丫头,你别去,追这小乞丐的人除了江湖好手,还有刺客之流,你若伤了,我回去没法和念清和笑尘交代。”道衍一掌逼退烛九尊,赶忙护在万昭仪身前。
和尚口中的念清和笑尘便是他和万昭仪的子嗣,昭仪怀胎十月,诞下龙凤男女,万宏宇本来想了些许个富贵大气的性命,准备给自己的宝贝外孙取个名号,怎奈万昭仪和道衍早有所想,打算不随百家之姓,以天地苍穹心性而取。最后二人商议决定,男孩称为笑尘,女孩芳名念清。
取自佛门禅语和红尘诗词: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心,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只见众武林人士见着那媚娘和释天抓着小乞丐已然逃脱,当下各顾各的运功踏地,纷纷追出楼去。
“臭胖子!你干嘛缠着我家道衍不放!”万昭仪脱口骂道,“你从长安西门一路和道衍斗到茶楼也罢,此间的事关系到古禅寺的声誉和小道士的下落,你怎么还胡搅蛮缠。”
“丫头,你没见这大胖子喊那男女先走么?”道衍叹道,“烛九尊,你也是一代宗师,怎么也惦记起这《玉虚真经》?还是你也想查出小道士的下落?”
烛九尊点了点头,诚然答道,“此事并非丫头你想的如此简单,八年前,李承乾和李泰战死大漠,萧衍消声灭迹,纵然他那一身罪名多有蹊跷,可也抵不过他斩杀武林人士三千的事实。”
“哦?”道衍闻言眉色一沉,“小道士帮他媳妇争夺天下败了也罢,怎会去无端屠戮武林之人?”
烛九尊摇了摇头,“这事是孤龙和慈凤亲眼所见,抵赖不得,他萧衍纵然并非恶念之人,可也是煞星一个。”
“李泰不是死在了乱军之中么?”万昭仪也好生不解,“小道士怎么胡乱杀人?”
“卖主求荣之事暂且不提。”烛九尊接着道,“近三年来,萧衍这小子心有不死,企图窃取这《玉虚真经》,于是杀了五州八郡的天机府主事,刀下亡魂不下百余。”
“这事和尚也略有听闻,这死者大半为一刀毙命,招式取那东瀛刀式和道门内功。”道衍点了点头,“另一半死者周身经脉尽断,心头动脉贯穿,普天之下除了家师的摩诃沾露指有这等指力,便是小道士的玉虚玄冥指了...”
“便是如此,也不能说明小道士就是那十恶不赦之人!”万昭仪依然不依不饶,“再说了,烛胖子,你放着幽谷不待,跑出来抓什么小乞丐,今天若不是你阻拦,无论这《玉虚真经》还是萧衍的下落,都能有个交代。”
“老夫知道你们古禅寺打算保护那小乞丐,进而藏了经书免去江湖杀孽。”烛九尊叹气道,“可我也是受人之托,查出萧衍的下落。”
“查出又如何?”道衍沉眉问道。
“擒住此人,囚禁北漠,不能留他在中原为害。”烛九尊坚定道
“便依仗你一人和那些个江湖门派么?”道衍颇有不信,“以小道士当日的神通,天下能治住他的人不出五个,大胖子你武艺虽然不输他,可他轻功卓绝当年又在幽谷中悟出斗转星移,便是和尚怕也难擒住他。”
“五个?”烛九尊扶须大笑,摇头道,“若是八年前,这世上还真有五人能够擒住这小子,可是如今...”
“如今怎么?”道衍闻言一愣。
“便是指点我武功的老怪物,也奈何不了他。”烛九尊摇头叹气,“以现在的造化,若是这小子想逃,普天之下无一人能够擒住他。”
原来,当年烛九尊游历四方,遍步九州,在大漠之时巧遇马贼。此人心情豁达,侠义肝胆,便在北漠中孤身大战关外马贼,以一敌千,虽然惨胜却也落得经脉受损,武功尽失,昏死孤地。
等他醒来之后,面前却是一个自称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这老怪物目睹了烛九尊诛杀马贼的一幕,心有不忍,于是把他带到宫中修养,又点播他的武艺,散去繁杂不堪外家武艺,助他冲破樊笼自成一门。这才有了十二年前,烛九尊现世中原,临西州,闯幽谷,笑看长安武林大会。
“老怪物?”万昭仪还欲追问。
只见那烛九尊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总之就是老夫欠了那人恩情,如今要把小道士抓回北漠交差。丫头和尚,告辞了,后会有期!”言罢,足下一点,出了楼去。
“和尚,你说...你说这小道士当真变成残害无辜,屠戮四方的邪人了么?”万昭仪叹气问道。
“红尘了然。”道衍亦是摇头难解,“且不说小道士是不是投敌叛国,可那这胖子说的话,和尚却难怀疑。”他轻叹一气,抬眼望着楼外昏暗的天空,“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天下又会起什么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