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也不顾及什么面子,毕竟这是在家里头几个人单独说话,也不怕丢什么脸面,他对着薛蟠苦笑道:“前头承文龙兄弟的大恩,分了这一百五十张盐引回来,原本指望着好生赚一些银子,奈何这运气不好,又加上光景太差,如今白白折了不少银子进去,反而倒是亏了不少。”
薛蟠听着有些不可思议,这盐引的生意,就是一本万利的,且不说自己个拿去贩卖盐来出售,就是抵押到商人们里头的票号,算是借给别人去做这个生意,一年也能白得几千两银子,这只是做着收钱的程度,若是自己不怕辛苦,亲自下场做这个生意,赚的钱只怕是更多,怎么到了贾琏这里,还亏本了?
凤姐笑道:“要我说,咱们琏二爷也不必给自己脸上贴金,明明是你手下的那些人不中用,把主子家的东西随意挥霍,这盐引我虽然素日里头不知道,但也听说过,金山银山,不如盐引在身。别人家都是赚钱的,怎么到了咱们这就是亏本了?依我的性子,就把那些人抓起来,打他个几十个板子,把他们嘴里头吃进去的肥肉都一概吐出来,就够咱们过年的了!”
薛蟠点头,“风姐姐说的极是,这是有可能的,再者,也有可能是底下的人不知道怎么做这个生意,门外汉一时半会摸不到这里头的窍门也是有的,我若不是仗着祖父和父亲之前留下来的老人,这些人呢都有些经验,不然我也办不下这盐引的事儿。”
“这就是我要求文龙老弟的地方了,”贾琏身子微微朝着薛蟠前倾,面上露出了恳切之色,“这事儿无论如何也要请老弟给我想个法子,亦或者派些什么人帮衬一二,不然二哥我这脸上如何过得去?”
薛蟠笑而不答,只是夹起一块醋溜肥肠慢慢的吃了,半响才赞道,“这肥肠好吃的紧,比我家里头的烧得好。”
见到薛蟠似乎不愿意帮衬,贾琏露出了些许失望之色,凤姐捅了捅贾琏请他稍安勿躁,对着薛蟠笑道,“既然好吃,那就多吃一些,”她拿起筷子,给薛蟠夹菜,“都中口味和金陵是不同的,除却老太太他们还想着说吃一些金陵口味的菜,我们这些小一辈的,可就都爱吃洛阳这边的吃食了,表弟你才来,只怕你吃不惯,特特还预备了别的菜,如今瞧着你用的倒是好。”
“素来每到一处,我都会认识一番本地的风土人情,这吃食,是最关键的,所谓入乡随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薛蟠说道,“金陵的菜轻灵鲜妙,北地中原厚重醇香,各有各的不同,我吃着很好,凤姐姐的这些菜,”薛蟠看了一眼凤姐,“很合我的胃口。”
“表弟若是喜欢吃我这里头的菜,什么时候得空了过来就是,”凤姐笑道,“我这里头原本和外头的大厨房烧的不一样,分外的精致可口些,你琏二哥和我,每日里头这么忙,不吃些好吃的东西,这一日都没什么盼头。”
薛蟠微微一笑,“琏二哥,”薛蟠放下了筷子,靠在了身后的靠垫上,“叫我帮衬着,这好办,横竖我这里头的人,已经不怎么做以前的那些盐引差事了。”
“不做了?”贾琏奇道,“之前兄弟你不是也有几百张盐引,和金陵府一起办,按理来说,这里头的出息可比我这里多多了,怎么说不做就不做了?”
“原本还好,只是新官上任,那贾雨村和我不对路,”薛蟠坦然,“二哥是知道的,在外头起了冲突,有人死了,把这事儿赖在了我的头上,没法子也只好拿着这盐引做了捐献,一股脑儿给了贾雨村,他自己个办去。”
薛蟠把事儿简单的说了说,贾琏显然很不高兴,“枉费我昔日还对着贾雨村青眼有加,觉得此人前途可期,又是同宗,将来指不定就是奥援,可如今听着表弟如此说,简直就是白眼狼一个,如何能够倚仗他办什么事儿,枉费老爷还对着他十分客气,帮着他复了官,要我说,也要赶紧着和老爷报备了,免得着了这样人的反噬。”
“这也无妨,”薛蟠笑道,“这盐引还是小事儿,靠着这事儿看清楚了人,物有所值,”薛蟠这话又是话里有话,“且不去说那贾雨村了,就说咱们的吧,若是要弟弟帮衬一二,倒也便宜,只是凡事要说清楚一些,事前大家伙约好,事后少埋怨,二哥也别怪我这小家子气,只是素来做生意都是如此,约法三章,才好日后不红脸,凤姐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凤姐心里暗暗佩服,这表弟,可是比自己丈夫厉害多了,这一番话不硬不软,不落了人面子,但也不会说让别人觉得自己是软柿子随便揉捏,“自然是这个理儿,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表弟你要什么,且自己个说就是,万万没有不商量就答应的道理,亲戚的情分全在礼尚往来,若是有去无回,再好的亲眷也是长久不了,表弟,你说是不是这个意思。”
“自然就是这个意思,”薛蟠抚掌笑道,“凤姐姐这话说了,弟弟就安心了,二哥,”薛蟠看着贾琏,“您这忙自然要帮,只是我却不能白帮。”
“自然有你的好,”贾琏连忙道,“我手里头管着不少田地房产等收着租子,我也知道,这以前的盐引,还缺了一点钱,如今虽然现银周转不开,却也不是没有东西可以抵押的,这盐引的事儿若是文龙表弟愿意帮衬着,若是想要一些铺子田地暂时做抵押,为兄这里可以即刻答应了下来。”
薛蟠心里暗笑,贾琏果然很是看重这银子,不然也不会提出只是抵押,毕竟还没有如此败家,要把家产送外人的道理,“琏二哥如此说,我也就放心了,”薛蟠举起酒杯,朝着贾琏敬酒,“那么自然这事儿,就算不得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