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在战场上竖着倒下来的人比在床上横着咽气儿的人都多,对朝廷那是忠心耿耿,凭什么皇帝要重新派人过来搅和西北,凭什么一个外来户就敢拍着桌子和老子叫板!”
贺琰说景哥儿像方祈,果真没说错,一股子横气儿和气性倒是真真的像。
行昭低着头,一点一点地揪着那方蜀绣并蒂莲帕子,再直愣愣地看着帕子上一道一道的褶子,祸事从何而起?就从皇帝的动摇与方家的不服气身上,方家将西北看成囊中之物,别人捱不得碰不得。我忠心,可我只对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忠心,你梁平恭不过是来跑个腿儿打个杂的,凭什么还想从我口袋里分一杯羹?
方皇后听得认真极了,皇帝遣人去西北换下原先的都督和守备,造成了西北一段时期的内讧与隔膜,这是出于皇帝的私心与多疑,可也有梁家和顾家在皇帝耳朵旁边吹风的缘故。
否则怎么就派了梁平恭去当都督,顾太后一个子侄去当守备呢?
帝王心术在于制衡,这一点无可厚非,可方家在西北安安分分几十年。若心里朕存了二心,老早就揭竿而起了,还需要将两个女儿都嫁到定京来表忠心吗?
方皇后眼里的一丝痛苦稍纵即逝,轻轻点了点头,应和道:“哥哥就算是瞧不上梁平恭,也不可能置大局不顾,由着内讧影响战事局面,这一点我是晓得的。”
方祈心下大慰,又道:“鞑靼夜袭突然,那日本来驻守城墙的应当有近千兵士。可当夜只有百余人在城墙上头,来犯者约万人,鹰眼、云梯、火药一应俱全。我带着三千骑兵杀出城门,鏖战一场,到底是守住了。过后我细查下去,是梁平恭排的那日的班,也是他在商口和鞑子互通有无。将火药、鹰眼和云梯的制作方法折成千金给卖给了鞑靼商人。”
方皇后震怒,哑然无声,隔了半晌才道:“梁平恭被钱串子迷了眼了吗!”
方祈轻笑,将背舒舒坦坦地靠在了椅背上,又补充道:“不仅如此,他还扣下皇帝命他一同带来的钱粮。战事突起。还是老子拿着刀逼着他的脖子,他才战战兢兢地把东西拿出来。”
“您出了关外,梁平恭奋勇抗击鞑靼。这说明他并没有叛国投敌的打算...”行昭目瞪口呆地插言,“他这一番活动,完全只是为了钱财而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梁平恭的赌注下的也太大了一点吧!”
方皇后冷笑:“他以为就算卖出去了,鞑靼也只是个蛮力蠢钝的民族。做不了大事,更动摇不了大周根本。至于扣下钱粮。只是为了给哥哥一个回击和下马威!”
这就是皇帝派出去的心腹大臣,他疑虑忠良,却倚重无赖!
事已至此,所以皇帝才会下令秦伯龄老将出马,带着兵马去西北分权,仔细想一想,这似乎是最为妥当的作法,怕立时召回梁平恭会引起他的逆反,手握重兵时反水倒将大周打得个措手不及。让方祈再去西北,又怕方祈陷入个人恩怨之中,对大周不利。只有由置身事外的秦伯龄带兵制衡,既能将梁平恭压得死死的,又不会在西北引起大的震荡...
景哥儿坐得直直的,面无表情地接其后话。
“我和蒋千户与舅舅回合后,舅舅三千人马当时只剩下了一千来人,我们在西北老林里喝山泉,吃生肉,不敢生火,怕引起鞑靼人的注意,也不能从平西关和川蜀边境回去...”
“带着兵马出来了,就要砍下鞑靼人的脑袋,不能无功而返...这是当时我的想法,有和皇帝赌气的缘故,更多的是觉得这样回去折了方家人的脸面...”方祈话到后来,越落越低,临到最后铮铮铁汉眼神放空,直直看着软玉一样的行昭,语气里多了未曾察觉的后悔:“当时手里拿着梁平恭的账册,还能带着一千人闯回来将他撂下马来,可就是为了争那么一口气儿,连妹妹的命都牵累着没了...如果我早些回来,定京城里头就不会风传我叛国投递的谣言,皇帝不会派兵去围方家老宅,贺家人也会顾忌着方家...如果我早些回来,如果我不争那口气...”
行景脊梁越挺越直,少年一张脸肃穆着没有神情,眼眶却在微微发红。
阴差阳错,天定人为,冥冥之中的差池,她的疏忽与大意,母亲的个性,造成了这个逃不掉的厄运...
满屋陷入了窒息的沉闷与静寂,行昭仰着头去看悬在她头上的那顶羊角宫灯,明晃晃的,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斯人已去,徒惹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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